不知庭霰今朝落,意似林花昨夜开。腊月里一场大雪,把洛阳裹上一层素白,仿佛是要遮掩这一年来的混乱与血腥。只是这样一来,站班当值便更加辛苦。
羊秘此时方才下值,虽说甲胄里衬着袄子,然寒风里数个时辰站下来,仍是冻得够呛。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推开班房大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哎哟,羊家大郎可算回了,就等你了。这天寒地冻的着实辛苦。”说话的是中黄门常晖。这几月里伏、羊两家兄弟出宫多赖常晖,加上伏家兄弟及羊安出手阔绰,他本身也有心结交两家。一来二去彼此便熟络了。
“常贵人今日不当值?”羊秘说着,一屁股坐到榻上。身上铁甲早被寒风吹的生冷,汉代又未普及手套,此时倒不急着去解。说起来,他虽因父辈恩怨对宦官无甚好感。却也晓得见势而为,宫里头走动,终究逃不开这人情世故。况且,这常晖平日里也算仗义,帮了哥几个不少忙。
羊衜早就给他兄长递上热汤道:“兄长,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常晖则回道:“当值也得吃饭啊,再说了,此时清闲,无甚事儿,便来吃顿素食(蹭饭)。”中黄门无常职,给事禁中,说直白了就是皇宫里跑腿打杂的。
羊安听他这般说来,没好气道:“老哥倒是清闲,却是辛苦了我家兄长。”羊安早摸清了那常晖底细,其虽后台不硬,在宫中却是八面玲珑,加之对羊安又恭敬有加,羊安对他说话也慢慢随意起来。
羊安提前和常晖打过招呼,今日白天勿安排两家兄弟当值。常晖见羊安话中多有责怪,忙解释道:“羊侍郎,这事可怨不得咱家。便是有通天的能耐,这一房人都不当值也是为难。”
“得了吧,就你这能耐,还通天呢。”伏雅听常晖说的夸张,却是打趣起他来。
“哎哎,伏家二郎说的是,咱家就打个比方。”伏家皇亲国戚,常晖自然恭敬有加。
伏均则说到:“我说,咱人都齐了,不如便开始罢,我这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常晖忙接到:“要得,要得!咱家可就等着这一口了。”
再看班房之内,两张低案早就拼在一块儿,案上置一小灶,灶上又有一口铁锅,锅边则摆着四、五盘羊肉片儿及几盘蔬菜。方才趁着众人说话的档口,羊衜帮羊秘卸了铠甲。此时众人落座,羊安当先掀起锅盖,只见一股蒸汽喷涌而上。再看锅中不停翻滚的羊脊骨,众人早就馋的直咽口水。这也难怪,东汉时虽畜牧业发达,然而于肉食上却是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寻常百姓,便是再有钱,轻易也吃不得羊肉。
至于今个这羊肉,乃是天子封赏羊安的。羊安前番入仕乃是恩荫,此番天子封赏天下有功,自然少不得羊安的份儿,只是这赏赐却着实寒碜了些。
羊安既得赏赐,便托了常晖往太官借来了锅灶,又寻了些调味香料,唯一可惜的是汉代尚未有辣椒,只得以花椒、藤椒、葱、姜等代替。
虽说汉代尚分盘而食,众人合食一锅有失礼法,奈何抵不过羊肉鲜香。只是今日在座,除羊安外,都是头一次吃这涮羊肉,难免有些踌躇。羊安倒是老大不客气,夹了一筷羊肉片儿便往锅里烫。
常晖见状,紧张道:“哎,哎,羊侍郎,你可确定这般好吃?莫要浪费了这上好的羊肉。”
却见羊安白了他一眼,道:“爱吃不吃。”便将烫好的羊肉夹到碗中朵颐起来。再看众人,也是有样学样,常晖这才幡然醒悟,忙不甘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