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的话语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关译心和陆离一时间谁也没继续说话。

反而是陆曦，若无其事地抛下来这么一个惊天巨雷之后，看了他们俩一会儿之后，还慢慢悠悠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还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了？”

陆离冷静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平复好情绪，盯着陆曦开口继续询问道：“我记得，你当时状态特别差的那段时间之后，可不只是安心养生着吧？好像还开始求神拜佛来着？咱们家一向没什么人信这个，不过你毕竟是做生意的，四处拜拜也没啥，所以奶奶倒是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做生意的人，出于礼节性的也会给各路神仙都上炷香的嘛。

而且人家生意人真去据说特别灵验的地方上香的时候，可以不带身份证，但是肯定要带营业执照的……

陆曦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头疼的厉害，但是脑部增强CT、核磁一通检查拍下来，根本看不出任何病理性的变化，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也只能是神经性头痛一类的情况，让我自己尽量放松心情，保持心态良好，健康作息，就是亚健康那一套的玩意儿，你们应该也都知道。”

关译心附和了一声，“知道，不过，那段时间你好像已经在很主动的养生了，至于心情，这好像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吧……”

陆曦再一次赞许的点了点头，跟着感慨道：“是啊，所以在医学这边暂时碰壁之后，我也只能尝试着去追寻一下玄学的方法了。科学不管用的时候，总得试试别的，万一呢？”

“哪怕仅仅只是心理安慰剂效果，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要管用就可以了啊。”

听到这里，陆离不禁仔细回忆思索了一番自己当年就看到过的陆曦的朋友圈。

不得不说，那段时间陆曦的行程，要远比现在一个月也就去三两次西藏雪山放空自己、追求心灵宁静的陆曦，要来得密集多了。

而且，陆曦他不仅是逢庙必进、挨个上香，还会在各方神学宗教系统的寺庙、道观、神殿、教堂里拍照打卡，他参观过的名胜古迹可谓是儒释道法西方众神一个不落，堪称学贯中西、博览古今。

真要说起来，怕不是一整个西方文明史再加上东方神话体系、连带着各方土地庙的本地人民俗信仰，都不够他挨个参观过来的……

或者说，陆离对于自己的小叔陆曦是个显眼包的刻板印象，其实就是从当年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当年陆曦的显眼包行为，现在回想起来，背后竟然还有那么多不动声色的刀光血影、更是晦暗难言的生死之争……

陆曦则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给了那么多的寺庙、道观或者教堂、神殿机会，可惜他们一个也不中用啊！”

陆曦那样总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浅浅的无奈。

本来还沉浸在当年不见硝烟的战火中的陆离，满腹思绪瞬间被陆曦那漫不经心的、充满了“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的悠然气氛所打断，他甚至忍不住有些牙痒痒。

陆离深深地看了自己小叔一眼，终于还是看在骨肉亲情、以及尊敬的奶奶的份上，把嘴里那句“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作孽多了遭报应了所以才天天睡不着觉”给默默地咽下去了，继续安静的不吭声了。

关译心毕竟还是对陆曦多年来那几乎能创死人的显眼包行为没有太过深刻的认知。

说白了，她又不是陆家的小辈，以前也没被陆曦祸祸过，所以，她这会儿的关注点完全就落在陆曦当年的遭遇上了，那是真的感慨和同情。

尤其是近距离看到陆曦的脸的时候，照片里那都是高P过的英俊潇洒、温雅恬淡，其实真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细看的时候，陆曦的脸就算保养的再好，和真正的年轻人也是不一样的。

关译心细看了几眼，其实很容易就能从陆曦的眉眼间，看到几分经年的疲惫和憔悴。

只不过，这人总是还没说话唇边就带上了几分笑，言语间也多是轻快揶揄，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他眼角的细纹和用淡然掩下去的阴郁了……

想了想，关译心斟酌着词句询问道：“陆叔叔，你之前去过了那么多洗涤心灵的地方，但是，都对那个第二人格收效甚微？或者说，按照你自己的说法，那个‘陆曦’它都不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庙宇什么的，就都没起作用呢？”

陆曦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因为我每天晚上还是一直在做噩梦啊，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的世界，也都是碎成一片一片的。”

关译心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和他们两个不一样，在陆曦的遭遇中，那个想要夺舍的赛博朋克世界的“陆曦”、和夜晚明显带有畸变污染风味的噩梦、以及清醒时候眼睛里看到的破碎的世界，明显是三件同时发生的异常事情。

甚至于，这三个情况在陆曦那边，即使已经过去十年了，也都没有得到过一个彻底的解决……

说着，陆曦重新打量了一遍关译心和陆离，“你们两个的遭遇，似乎和我还不太一样？你们两个目前只有看到的东西变得奇怪起来了，是吧？”

陆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是。”

关译心却是迟疑了一瞬，并没有动作。

其实真要对比的话，她的情况和陆曦更像一些，反而是陆离，处处都透着种不一样的地方。

“嗯？小侄女，你怎么说？”陆曦显然也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关译心的迟疑。

关译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陆离。

有些事情并不适合随便告诉别人，就算没有保密条例的要求，也得顾及污染扩散的情况。

所以，关译心一直在宋叔一家人面前，都把这些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她之前也就在陆离面前，把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至于陆离那边觉得，哪些事情可以说，哪些不能说，自然会有他的判断……

顺着关译心的视线，陆曦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看他干嘛？”

说话间，陆曦的视线也已经落在了陆离的身上。

陆离眨了下眼睛，斟酌了片刻之后，突然起身道：“我先带你去看几个东西，当然了，在看之前，是要签一系列保密承诺书，并且自己承担任何后果的。”

陆曦微微眯了下眼睛，却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

顿了顿，陆曦多少有些玩味地盯着陆离，和他说道道：“事实上，我之前看到你的时候，也一直都是碎成一片一片的状态，直到今天。”

陆离对此一点也不意外，随口回答道：“我就这两天才出的问题。”

陆曦率先从会议桌旁边站起身来，“走吧，你想带我去看什么？”

“别急。”陆离说着，在自己的手机上发了两条消息，然后又按了几下。

摆放在会议室角落里的打印机突然就自己开始工作了起来，然后，“扑簌簌”地吐出了得有十来张写满了各种警告和承诺的文件。

陆离走过去把那摞纸拿过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摆在了陆曦的面前，“签吧！”

陆曦稍稍坐直身子，刚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根看起来就很贵的签字笔，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拧开笔帽，就被陆离递过来一根酒店意见簿下面挂着的随处可见的黑色塑料中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