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以东二十里,有文和皇帝的陵寝庆陵。此地跨水作桥,为通往云中、丰城、南丰的必经之地。中州人送客至此桥,折梅送别,掷于水中,因此这片流水又被称为梅水。王唤之曾经在此地作别友人时,写下“风吹梅水皱,残照庆陵安”的诗句,使得此地的名声又大了许多。
陆承渊正在这里,送别诸位桂花党的友人。
景煜二十三年这个时节,田成拜别诸人去往春水镇,随后陆承渊和方寒去往东山,卫新音去往绿柳关。景煜二十四年,同样如此。
所有的相聚都终将离别,所有的离别都期望着下一次的相聚。
正月十五的大朝会上,于跃海靠着弹劾盛如海一举成名,当然更为士林称道的是,于跃海以“一己之力”试图对抗景煜皇帝或者说整个军方对于北伐的狂热。文人集团对抗军权已经很了不起,更何况于跃海更是对抗皇权——这对于致力于“天子与士大夫治天下”的文人来说,没什么更高的追求了。
当然,只有真正经历过那次大朝会的人才知道,于跃海才不是什么“一己之力”那么悲壮,户部尚书刘鹤敏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刘鹤敏的身后可能就是崔天章。
于跃海赢得了名声,但也仅仅是名声而已。
景煜皇帝北伐的脚步不会停止,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哪怕是崔天章带着六部九卿的文官集体跪在小东门外,景煜皇帝也决意要北伐。
为此,景煜皇帝甚至动用了少府寺的内库,少府寺掌山泽林海税以及皇家田亩,岁入税款两百万两,专供皇室用度,如衣物、珍宝、御膳以及宫殿营建。自景煜二十一年初仁孝皇后过世后,少府寺便不再购买横断山稀少昂贵的楠木以建造宫殿,皇家用度减少了很多,这两年倒也结余了不少银子。
景煜皇帝把这私人的钱款拿出来以供北伐——就算是再刚烈的御史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拿着景煜皇帝的私款,盛如海的压力也是陡增,二十三年北伐的顺利让景煜皇帝似乎看到了更大的可能——那就是攻占九雷城、彻底灭亡阳槊部。
但是打胜一两场战斗或许容易,灭族之战完全不同。
因此大朝会后没多久,盛如海便返回了朔方谋划北伐诸事。枢密院和兵部也全力运转起来,卫新音要回到绿柳关的长弓营中,这一次长弓营将进驻春水镇,以便龙胆营可以继续向北。田成、王唤之等边郡守备使也需要抓紧回到北地,建立守备军。卫新凉也从羽林卫转到了朔方的龙胆营。
只剩下陆承渊还在这上京城,他已经全面负责起宫中的宿卫之责,云凌谷道人现世,景煜皇帝身子不好,谷生太子尚年幼,宫中正是最要紧的所在。有传言说,也许到明年这个时候,他就会是真正的羽林将军了。
“渊哥儿,你也不要闷闷不乐了。”卫新凉说道,“春天只是谋划,真要打大仗得夏秋了,到时候找个机会跟皇上说说,让你也来九雷原。”
他倒是活蹦乱跳,一直在上京城中,终于能够到边疆驰骋,心中说不出的兴奋。
“你们都去了北地和蛮子拼杀,我却在这上京城中安坐,实在不是滋味。”陆承渊说道,这感觉就跟当初在星坠原上,林光毅不允他冲阵的感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