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母后,本帝姬知晓了。”鹿衔枝昂昂下巴,淡然自若。
女官行了一告退礼,默默退离人群。
“敢问长帝姬,帝后娘娘可会亲自来为您梳头?”妆婢试探着问。
以往每每有明楼帝姬出嫁,其生母都将为女儿进行“三梳”之礼。
一梳梳到尾,夫妻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连理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事美满。
“三梳”之礼表达的是父母对女儿出嫁后各方各面的祝福。再不和睦的人家,女儿出嫁时走走过场也必得行完此礼
“不必。”
帝后忙着找逃避婚约的怀珠,又怎么会在意她眼中无所不能的大女儿。
婢女们眼观鼻鼻观心,尽都沉默了下来。
本以为怀慈帝姬即将如愿嫁予合意郎君,本该笑靥如花,眉目含情。可她面上不悲不喜,无情无欲。
“盖头遮目,帝姬行时且慢。”
鹿衔枝的视线被一张锦绸红盖头遮住,只能低眉敛目,垂眸俯视脚尖。
她站起身,背脊挺拔,被搀扶着向外走去。
入夏时节,满树扶桑开得正艳,大片大片红花吐蕊,与这十里红妆遥相映照。
登上祭司台顶端的大道被一卷红毯覆盖,同样一袭华袍的旖站在阶梯之下,遥遥望着向他走去的长帝姬。
观礼之人围站在道两旁,人头攒动,一片人声鼎沸。
鹿衔枝朝着旖走去,一步一脚印。
她身形曼妙,婀娜多姿。一袭华丽婚袍在明媚阳光下耀眼夺目,裙摆在她的脚边绽开朵朵扶桑,长长的尾拖迤逦曳过红毯,留下迫人心惊的美丽。
不疾不徐,却又步步生风。
没过多久,鹿衔枝走到旖身边,一只手被牵引着放在他白皙而宽厚的掌心之中。
旖轻轻地握住她指尖,触感似融入内心深处的柔软,仿佛害怕自己稍微用点力就会碰坏这一块上好的美玉。
上天果然还是偏爱他。
自那日她怒然地拂袖离去后,他以为他们再见面,会是在暗域染满血腥的暗宫。
旖勾起唇微微一笑,冰蓝眸色化为晨雾,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陪她长大,她本就应该属于他。
本该如此。
风荡起盖头一角,鹿衔枝抬眸,恰好看到他的笑容。
旖无疑是好看的,比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子都好看,简直可以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
和魇的暗黑昳丽截然不同,旖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干净温和的气息,仿若雪山顶上的一抹幽莲。
她知道,他是爱怀慈的。
可他更爱权力。
纯善之人坐不稳帝师高位,为了权,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女孩嫁给别人。
鹿衔枝垂眸,有些无措。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左心房这颗心脏在为他眼睫弯弯的笑颜震颤,很强烈,很强烈。
有那么一瞬间,这具身体对他的爱意几乎要战胜理智。
封三,封三,封三……
鹿衔枝在心里默念。
至于为什么鹿衔枝会认为她心里的封三能战胜怀慈心里的旖,她不知道,不清楚,也没时间细想。
大概,再三想起封楼聿便是她再三提醒自己,重铸堕珠后就能做自由有生机的鸟。
耳边哄闹得紧,她神思有些恍惚,一瞬进退维谷,之后归于平静,出奇地宁静。
分明知晓魇内核里的封楼聿无知无觉,可她还是因为他偏爱怀珠的举动,而染上些若有似无的失落情绪。
两人一步一步登上高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