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突然很想笑,可他却不知道是该笑自己痴心妄想,还是该笑自己不可一世。
总归是笑自己。笑他愚昧地坚信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当时就因为她明媚纯然的笑颜,和一句虚情假意的好话,他一颗心就丢了大半,落在她身上。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触碰,每一次耳语,她的温度都叫他一颗心软成繁花,妄想她眼里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麒麟族代代嫡系皆如此,容易被骗,更容易被骗心。一旦动情,轻易无法斩断情根,执念入骨,偏执如斯。
他曾不止一次认为,她是上古神佛赐予他唯一的稀罕物,好极,能照亮他残破不堪的过往。
可她不是光,不是宝物,是引他堕落的毒.......最终零碎成破冰,一无所有。
魇自嘲地勾勾唇角,冷冷阖上眸。
不堪回想,不堪细想。
将她强留在暗域做什么呢?
若他真能下得去狠手,如他死前所想那般,用无穷无尽的残酷手段凌虐她、报复她,只怕她还没嫁到暗域就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她心里有亲人,有爱人,有祈祷……有太多太多东西比他重要。而他一颗心脏除了满域恶鬼,就只有前世噩耗。
原谅不得,放手不得,攻不得,守不得……
他在报复自己。
这样看来,似乎毫无意义。倒不如遂了她的愿……
可他又不想,不情愿,也不甘心。
矛盾。
视线落于摆在桌案一角的竹篁绿色花灯上,魇默了默,缓缓伸手将其拿过来。
那夜离开后,他顺手带走的。
他没有打开过。只怕那纸张上面写的是,希望他立马去死,然后她好和旖双宿双飞。
想到旖,心里滔天的杀意如作祟的瘾在顺着脊骨攀爬。他早就想杀他,他早就该杀他了......
前世怕她怨他,怕她恨他,他迟迟没有动手。现如今.......总归不好,何惧?
魇慢慢将被河水浸湿又阴干的纸条打开.......
街边摊贩的墨汁质量不好,随便沾点水就模糊了。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像是映照了万里水墨乱云。
纸张彻底铺展开,上面赫然是几个快要脱形的大字——好想回家。
魇一怔,下意识抿唇。
估计是她在民间找怀珠找累了,随手一写。
神没有意识到,无数花灯,无数祷告,无数念想,他只看过她一人祈愿。
他指尖倏然窜起一股幽绿之火,泛黄薄纸霎时焚得只余灰烬。
想回明楼?他偏不叫她如愿。
...............
鹿衔枝在寝殿呆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她派了不知多少婢女去打听魇的行踪。果不其然,尽都石沉大海,连点浪花都没激起。
鹿衔枝没事儿就瘫倒在大床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花簪。苦大仇深倒说不上,但这状态也的的确确好不到哪儿去。
不被憋死,她都快被闷死了。
“吾主有令,娘娘不得擅自离殿。 ”
看着拦在身前的两把锋利长戟,鹿衔枝这才知道,她被魇关起来了。
新婚没几天,她什么过错都没有犯,就被他关禁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