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岳不服气,“可是一辈子那样长,您怎么就可以说得这么肯定?”
“百里。”陆司昀放下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看向他。“一辈子虽长,却不是每一件事都定然‘迫于无奈’的。也许我们漫长的一生会经历数不清的波折和诱惑,但绝不是每一次——你都无法选择的。”
百里岳豁然抬头,看向公子。
“所以,不是你做不做得到,而是想不想做到。”陆司昀甩开两侧衣袖,缓了缓长时间伏案造成的双臂酸痛,“你若是不想那么做,铁了心的拒绝所有诱惑,便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可你但凡动了心思,哪怕没有别人来试探,你也会找着机会去做的。”
“我... ...”百里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明白公子的意思。
“我自成婚以来,也曾遇到过一些诱惑,并非是不曾遇到方才说得轻松。我们私以为正常的小事,现在看来踏错一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不外乎是‘男子皆会犯的错误’而已。”
陆司昀轻叹一声,瞧着百里岳踌躇难为的样子,继续说道,“但你莫要忘了,你曾与心爱之人相互依偎的那份心情,一件小事便足以打破曾经无数过往之美好,你更会因此伤了一个你曾经无比珍视之人,而那曾经依偎的感情也再不会重来。哪怕她还站在那里,但你每次看到她,她都不再会对着你笑了,满心满眼都是你们曾在彼此情意正浓之时,你与他人之事。你也会内疚,内疚会变成愤怒,你会用愤怒去掩饰你对她的愧疚,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不够大度所致... ...由此互生怨怼。可是你莫要忘了,最开始导致这一切的,正是你所谓的一件小事。如此,你还觉得那一时任由自己心意放纵的片刻,值得吗?”
因为一次放纵,便会失去与心爱之人相守恩爱一生的机会,可还值得?
“公子... ...”百里岳的呼吸愈发急促不安。
“百里,很多时候原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不过是因着——现在看来犯错的代价很小,故而选择了对自己有利、而伤害别人罢了。但终归,结果是要我们自己承受的。原本可以拒绝诱惑,与心爱之人和睦一生白头到老,为何你要放弃呢?”陆司昀问。“而那,原来是你本该拥有的,你当真舍得为了眼前的诱惑、面子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放弃吗?”
“不!”百里岳失声,太多的辩解堵在喉咙里,像鱼刺一般生生刺进了血肉之间。
陆司昀并未急着便让他做出选择,再次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大娘子,是我年少之时,便倾心之人。若不曾有幸得到,或许我也会应着家中父母的安排,与他人成婚了此一生。然,上天垂怜于我,我得心爱之人,有幸与她相伴此生,故而十分珍惜。百里——君子之道,先度己,再度人。”
百里岳死死咬着嘴唇,眉头紧锁。
京城。
房里的女孩醒来,瞧见了周围屋舍陈设,惊慌失措地叫嚷着。
凑上前去照顾的女婢纷纷被她的模样吓到,围在一旁不敢上前。
“殿下!”薛稚匆匆找到了穆王。
穆王正拢衣坐在窗边矮榻之上,与自己对弈。
随意披散着长发,和搭在缎面衵衣外的狐皮大氅,自是那般惬意自在。
一腿盘着,一腿曲起,一手撑在一侧,一手执黑子搭在膝上,浅作斟酌。
“怎么了?”
他的一双眼睛甚至并未看向薛稚,短暂思考后将黑子落于棋局之上。
对于这一步,似是十分满意般——
露出久违的笑意。
“那女子醒了。”薛稚说。
“知道了,让她先休息着吧。”穆王毫不在意自己救了一个人的事,随手又拿起一白子。
“可是... ...”薛稚为难,“不知为何她的反应尤为强烈,不让任何人靠近。”
当然,也包括他。
后院里的一群人弄不住她一个,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明明只是个小丫头而已。
要不是因为,她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薛稚早就上去打昏她了。只是担心殿下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只好来请殿下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