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欢任由林言随伺候着她穿好鞋，披上外衫，扶着她来到了正房，然后自己忙进忙出端饭菜出来。

他们如今吃的是杨文华去世时剩的饭菜，民间丧宴一般只有七道菜，一荤六素，荤菜多取材于祭品剩下的牲畜，丧礼的饭菜不仅素，而且量少，在村里办丧宴几乎没得剩，杨家也就剩点荞麦饭。

菜是祭品，富贵人家的祭品会烧去给死人享受，穷苦人家象征性的割一点烧了，剩下的可以吃。

桌上摆了一碗切片的猪耳朵，一个水煮菜和两碗荞麦饭。三牲祭品猪牛羊，他们这里没人养羊，牛是家里的重要劳力，除非牛受伤快死了，否则杀牛违反律令，自然也用不上，所以现在就剩了个猪头。

沉欢端起碗吃了些，说是荞麦饭，但荞和麦的比例大概是九比一，没有口感可言，很拉嗓子，沉欢只觉得难以下咽。

猪耳朵是白水煮的，有些毛没烧干净，沉欢一片没夹，那水煮菜还是她夹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桑叶。

沉欢：“……”

她就没遭过这罪。

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反正她越死越厉害，拿反派剧本的时候，受伤流血是一回事，但每次的身份都非富即贵，享受到的就是最好的。

在忍痛吞下第三口荞麦饭后，沉欢放下了筷子。

林言随原本正在埋头扒饭，见状抬起头来：“娘子，怎么了？”

沉欢一本正经道：“我大病初愈，不太想吃，你吃吧。”

他立刻站起身来：“那我重新去给娘子做，娘子想吃什么？”

沉欢原本还想拒绝，想到这具身体都饿了好几天了，万一饿晕过去得不偿失，便道：“有鸡蛋吗？给我蒸两个鸡蛋，记得放盐，不然凝固不了。”

林言随只见过蒸鸡蛋，是他娘做给他侄子吃的，他在家里的时候没吃过几回鸡蛋，也没穿过几回新衣服。

小时候衣服是捡哥哥的穿，后来是弟弟，林家三郎是个读书人，不穿破衣破鞋，他旧了的衣服会先给林家四弟穿，林家四弟不要了再给林言随，他此刻穿着的就是他们穿过的不合身的旧衣服，上上下下打了几十个补丁。

他早就习惯了种种不公平待遇，也知道自己身为上门女婿的地位，因此一点没觉得不合理，赶紧进厨房去给沉欢蒸鸡蛋。

弄好出来，他又端起荞麦饭继续扒，沉欢看他一点没吃肉的意思，想着他的经历，不可能是不想吃，只能是不敢吃。

“把肉吃了。”

林言随听到声音，愣愣抬起头，沉欢又重复了一遍：“把肉吃掉，这都放多少天了？再放要臭了。”

林言随愣了片刻，眼里渐渐浮现出泪花，他努力憋住，声音有些哽咽，轻声道：“谢谢娘子。”

然后又低头扒饭，只是这一次，他夹了猪耳朵，尽管没什么味道，但肉味就是最香的味道，肉香味让这碗荞麦饭都变得美味起来，他很快吃完了一碗饭。

舔吧舔吧嘴，没吃饱，他却没打算再盛饭，开始收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