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时间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妇人很快又钻进屋内。因为刚才的误会,叔父也不敢乱问话了,看着息焕二人连声说般配,闹得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坐下以后偷偷将手里的一串红塞到白玥魁的手上,被少女剜了一眼,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息公子和白姑娘真是......那个般配怎么说来着?”叔父搜肠刮肚也倒腾不出一句文绉绉的词,着急的直眨眼。
息焕得意的提醒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完不忘看一眼身旁的少女,后者认真的吸了一口手里的花蜜,半天没回味出什么甜味。疑惑了一会儿又换了一管,这才吸出一口清甜的花蜜来。
看着少女一脸满意的样子,息焕冲她眨眨眼:“玥儿,想不想看看哪里发现的?跟我来。”说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牵着她的手便又跑出院外,二人来去匆匆,一下子院子里就留下了叔父和李时淼二人对坐。
没了外人在场,男人感慨道:“城里生活不好过吧?在外一个人也辛苦。”
“还好,日夜也算过得去,就是没啥大出息。”李时淼像是个被长辈盘问的晚辈一样老老实实的,问什么答什么。
自己家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小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与其说是内向,倒不如是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放不开,自家媳妇又是个强势的女子,更加压迫的李时淼有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下,以至于少年最后的匆匆告别,在当时的李家也显得格外突然。
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这个侄子早就打算好的事情,男人躬耕一辈子,只要能让家里吃饱饭,便不奢望其他什么,这些对晚辈们问心的照料,他既不会做也不懂怎么做。
那双老茧遍布的粗糙大手摩挲着粗瓷碗,时过境迁,早就已经长大成人的侄子坐在面前,一转眼就已经要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叔父的话语也变得小心起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回来看看?”
李时淼连喝了两口水,他想说在外面没出息,不好意思回来。
可那双黄浊不再清明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似得,提了一嘴道:“还在生你婶婶的气呢?”
年轻游侠像是被戳穿什么心事一样显得有些慌乱,当即摆手道:“没没没,多久的事情了,早就忘了。”那副低头的样子,分明说得是他还记得很清楚。
甚至于那天晚上他在门外撞见偷听到屋内妇人抱怨的话,他还能复述出口。少年的李时淼懂事的早,也明白那一年小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所以婶婶才会说出家里多了一张嘴,让弟弟妹妹也吃不饱饭这种话来。
这些原本都是不值得记在心头的事情,只能感叹少年心性,即使再穷苦,明白许多世间本应如此的道理,可依旧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尊严在心底。这份自尊,不外乎对错与否。
于是在小年过后的第二年开春,少年在叔父婶婶惊讶的目光中匆匆告别了这座从小长大的山村。
“现在也没外人,你老实和叔父讲实话,在外面吃得饱穿的暖不,要实在辛苦就回来,咱不做那走江湖的危险行当了,你婶婶说话声音大,你也知道,心眼儿不坏。”男人连珠炮似的说着。
屋内的灶房内传来重重地剁骨声,叔父二人相视一笑。李时淼叹了一口气道:“一开始是过得不太好,现在混的还可以了,叔父你也看到了,我那两个朋友都挺照顾我的。婶婶顾家,是个好女人,我知道的,咱家小时候的米布都是婶婶省下来的,换做叔父你来,肯定养不起额外一个我。”
案板上的剁声小了下去,仿佛又变回那个少年的李时淼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一些了,有好多话敢和叔父说了,他其实还想说现在他遇到了一帮特别了不得的人,经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叔父一家平平淡淡的,这样子就够了。
桌对面的男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小时候闷葫芦一般的瓜娃子,现在能开口说这么多东西了,又是欣喜又是心疼,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这时候反而是他不知如何开口了,嘴上一直重复的只有一句:“过得还行就行,过得还行就行。”
其实男人也是话不多的性格,在村子里的男人里面,属于三棒子打出一个屁的那种。自家媳妇也不没少埋怨过他的嘴巴木楞,连哄人开心的漂亮话都不会。
叔侄俩沉默的喝水,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逐渐暗淡,红云般的晚霞升起在山沟间,李时淼想起小时候就是这般,农作完的叔父回到家里,将锄头在院子里就地一放,一身汗臭味的布条挂在竹椅上,拿起一碗水就在院子里喝,沉默看着院外山间的天光晦暗。
远处的老歪脖树上,少年少女并肩坐在枝头,看着院内二人和谐的一幕,息焕手里捧着一大簇一串红,伺候着自家媳妇。白玥魁吸一串他递一串。
息焕的目光越过那间矮小的院落,凝视着远处村子里一栋阴黑的老房子,回忆起白天时候的事情:“玥儿,这胚子不错吧,抱着大龙须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一点不带喘的,那龙须剑尖上的剑气对他来说影响跟没有一样,换成别人,早就倒地不起,剑气入体了。”
少女含糊的点头应了一声,这便是她对李时淼的最高评价了。东岭上的天才剑修也有很多,眼界颇高的她能点头便已经殊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