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月回到正房,却看到一个令她既惊且喜的人,萧长空正陪着来人说话。
“沈姐姐,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先给我捎个信,我好派人去接你!”
沈蓉回头,嫣然一笑,马上绕过萧长空,上前握住瑰月的手。
“好月儿,我们沈家的生意出了点儿意外,我一直在江北处理此事,倒是连你的婚礼也未曾参加,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瑰月含笑,也拉住沈蓉的手,打趣地说:“沈家伯母一再替你解释了,你也是有难处的!那么大的家族生意,伯父身体抱恙,你家弟弟还小,也只有你这个长姐撑着了。再说了,伯母可是给我非常丰厚的添箱礼呢,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嘻嘻!”
瑰月掩嘴而笑,毫无芥蒂的样子,沈蓉松了口气般放下紧耸的肩膀。随即,她抬手抚着瑰月的脸庞,却斜着眼睛看萧长空:“看你的气色很好,想来同世子婚后很是融洽吧?”
瑰月羞红了脸,跺着脚,像从前般拽着沈蓉的衣袖直摇晃:“沈姐姐快莫取笑我了,我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是——吗?”沈蓉索性直接瞅着萧长空,问:“萧世子,月儿可是我亲妹子一般,你如何她了,倒叫她要钻地缝了?”
萧长空亦是俊脸微红,忙对沈蓉打躬作揖:“沈姑娘快饶了我吧,我哪里敢如何月儿了,都是她说如何便如何的。”
“哦——”
沈蓉一声“哦”拖得老长,拿眼睛促狭地来回打量两人,面对沈蓉的调笑,瑰月感到格外羞窘。
“哈哈哈,瞧你的样子,真不经逗!”
沈蓉突然就春花绽放般笑起来,搀了瑰月臂膀,直接往内室走去,也不理会萧长空了。
“我刚到,得知你去了荣寿堂,也寻思去给老夫人请安,正好世子回来寻你……”沈蓉顿了顿,又说:“我一路风尘,脸上的妆也脱了,不如唤你的丫鬟打水让我重新梳洗一下,再去给各位长辈请安!”
瑰月就细瞧沈蓉,果然发髻略有些松散,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想是赶路赶得急使然,忙不迭唤听雨听雪打水。
“咳”萧长空虚握空拳,轻咳了一声:“嗯,我前面还有些公务,你们姐妹久未见面,且聊聊,我就告辞了。”
“世子去忙吧,我这次少不得要叨扰府上几日了,世子若是太客气,我倒不好留下了。”沈蓉倒是很自在的样子,果然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物,见识、气度自然是一般女子难以企及的。
沈蓉洗脸,匀面,重新梳妆。
“月儿,你过得开心吗?”
沈蓉望着镜子里的瑰月,认真问。
“开心啊!”
李瑰月下意识就这样答了沈蓉,方言罢,又有些怔愣。
“你这样子,可不像很开心啊!”
沈蓉的脸上满是探寻:“月儿,你从来都是被珍宠着长大的,从不知道人间疾苦,我以为你会嫁一个对你百依百顺,万般珍视于你的男子。”
“我嫁的萧长空不是这样的男子吗?”瑰月反驳着。
沈蓉说她被珍宠着长大,不知道人间疾苦,这话让她有些不舒服。在李家,她是个什么情形,别人知道,沈蓉难道不知道吗?父亲和兄长的确都宠爱她,但身为男子,他们很少逗留后院。与她朝夕相处的,就只有母亲而已。
母亲么——倒是在物质上给足了她李家嫡女该有的尊荣,但在精神上,就一言难尽了。她渴望同母亲亲近,她渴望母亲的认同,可这些母亲都吝啬于给她。她以为,蓉姐姐对她的心结是感同身受的,却没有想到她是这样评价她过去的生活,这个被她一向引为知己的蓉姐姐竟突然有点陌生了。
“是不是你心里不最清楚吗!”
沈蓉扭过头来,逼视瑰月:“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什么事儿都会与我分享。镐京的时候,你并不曾告诉我你心悦萧长空,不想你回到蕲州不久,就传来你要嫁给他的消息!我很担心你,可因为生意的缘故,又实在走不开。你 ……到底过得开心吗?”
回避了沈蓉的目光,瑰月背对沈蓉坐在一旁的绣榻上,她伏在几上,双手托腮,梦呓般喃喃:“李萧两家,门当户对,萧昊明人中龙凤,我自然是十分称意的……”
沈蓉瞄着镜子,左右扫了两眼,就回过头,挥手让绿蕉她们下去。
轻轻地,沈蓉走到瑰月身前,蹲下身子,直直看着瑰月的眼睛。
“还说呢,从前的月儿哪里会是这样迷茫彷徨,你向来都是潇洒恣意的!”
瑰月坐正身子,拉了沈蓉在自己身边坐下,笑得释然:“从前如何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的经历,你也该听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哪里由得了我选择,况且……昊明待我真的尚好!”
“是吗,我怎么听说,回门那日,萧世子就撇下你,去找他的青梅竹马了?而你后来还遭遇到了刺杀,九死一生的。”
沈蓉的语气讽刺而又愤慨:“月儿啊,我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你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容忍,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你到底是顾忌什么,是害怕破坏了萧李两家的联盟吗?”
李瑰月不语,沈蓉一连串发问令她如坐针毡,差一点儿就落荒而逃了。从前,她同沈蓉也曾没脸没皮地一起憧憬未来夫君必是如何如何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必是如何的情深不移、忠贞不渝。是啊,以她从前的脾性与期许,自然是容忍不了新婚夫婿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忍了下来呢?
“月儿啊,我和你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是看不了你这样自苦。”沈蓉放缓语气,紧握瑰月的手:“你也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萧家但凡对你不好,你无需在这里耗下去,我就不信,凭你的才情,天下之大,就找不到爱你、惜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