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淮带着楚桐提前离席。
宗叔把迈巴赫开?到正门口, 立在后车门等待片刻,一抬头,看到自家先生身边带着个女人出来了。
他第一眼都没认出来,那女人是此前的小姑娘桐桐。做了妆造, 穿上?了颇显身材曲线的吊带长裙, 竟有一种轻熟的韵味。
不再像小孩子了。
回曼合的路上?, 楚桐一直窝在邵易淮怀里, 也不吭声,只手指一下一下玩着他衬衫的纽扣。
她不说话,邵易淮更是不作声, 只单臂搂着她, 另一肘搁在车窗框上?, 望着车窗外。
宗叔从倒车镜往后座看一眼,这两人,今儿怎么像是各有心事呢。
到了曼合地下停车场,下车时候, 楚桐想到明天有早八, 她得早起。
宗叔适时问一句,“小姐,明天几点?”
“七点十?分, 可以吗,太早了,真的麻烦您。”
楚桐道。
“不麻烦, 我准时到。”
上?电梯、进玄关, 楚桐跟在邵易淮身后, 特别收敛特别乖巧。
邵易淮脱了西装外套,挽袖子的时候看她一眼, 笑道,“怎么了?”
楚桐还站在玄关处,轻摇一摇头。
但脸色明显不霁。
邵易淮走近了,放低声线,“……在酒会上?遇到什么人了吗?怎么一直魂不守舍。”他仔细审视她的表情,“……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她忙摇头,“你带我进去的,谁敢欺负我啊,”这么说着,就笑起来,“我没事,我先去洗澡啦。”
她褪掉高跟鞋,提着裙摆,小跑着穿过?客厅,沿着旋转楼梯往二?楼去。
邵易淮去西厨,拉开?冰箱,拿出瓶冰水,拧开?喝了半瓶。
今天做了造型,由是,楚桐洗澡花了将近四?十?分钟时间。
脱掉礼服首饰,洗掉发胶卸掉化妆品,像灰姑娘脱掉水晶鞋。最后,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在更衣间找到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穿上?。
没再下楼,赤脚站在主卧起居室地毯上?,她环视一圈,心念略动,半跪下来拉开?茶几自带的抽屉,找烟。
翻箱倒柜没找到,正打算到更衣间去,直起身,就看到邵易淮推门进来。
他还是白衣黑裤,看来没洗澡,没打算跟她一起睡。
“找什么呢?”
“没什么,”她站起身,道,“你还有事要忙?”
“……嗯。”
“那我先去睡啦。”
她从善如流,没有往常那样要黏他的意?思。
好像是在小心翼翼守住界线,不再冲撞试探他。
邵易淮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笑说,“还说没事,怎么都不看我?”
不仅如此,今天她没穿洗手间里准备的睡裙,反而穿了长袖长裤。
楚桐就仰起脸,故意?目光炯炯地看他。
邵易淮失笑,“不想说就算了。”
楚桐得到特赦令一样,立刻准备转身走,却被他捞住腰身,而后一把打横抱起来。
屏风后,卧室区域仅亮着最低限度照明的小夜灯。
她被放到床上?,邵易淮保持俯着的姿势,轻轻吻了吻她额头,略退后一点,视线落在她唇上?。
唇肉红润饱满,等着人去蹂.躏。
他到底还是循了本能,吻了上?去。
舔舐含吮,动作深重,很明显压着即将压不住的欲念,在他自己?都未觉察之时,他的手已经绕到她后腰,下滑揉捏。
楚桐一动不敢动,不是怕即将发生的事,而是怕接下来无事发生,所以她不敢再表现出自己?的情动。
她谨小慎微,守着他划下的界线。
在酒会大厅里,隔着屏风,她听到林嘉音和小姐妹说了很多。信息量很大,其中包含着她以往没想过?的,他们那个圈子里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关系,他们圈子的行事准则……
这些对于她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女孩子来讲,自然犹如空中楼阁,虽可隐约猜测其轮廓,但到底看不真切。可她却切切实?实?明白了一件事:她与邵先生的关系,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脆弱。
是她奋不顾身是她鼓起毕生勇气,才换得他的停留。
可这停留,大概率是保质期极短的暂留。以前,尚云梦跟她讲,讲他们圈子的男人如何如何,她左耳进右耳出,毕竟她与邵先生之间才刚刚开?始,她不愿庸人自扰,去想那么多。
但现如今,事情摆在眼前,已经有其他人笃定?等着她与邵先生断掉之后,将与邵先生的婚约提上?日程。
她不可再自捂双眼,不去看前路。
故而,她宁愿自缚手脚,只让邵先生高兴。
邵易淮果?然停下了。
他略略后撤,垂眸看她,看她一双含水的眼,巴巴地与他对视,似乎满含着委屈和无措,更有一种故作无事的警惕。
他刹那间就明白了: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他在有意?划界限,并且她也后退了收着自己?,只为不顶撞他。
他眸里的火被浇熄,只剩下一种淡然的寂静。
楚桐是个那么机灵的人,这时候就自己?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侧过?身去,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睡啦睡啦,好困,明天还要早起呢。”
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邵易淮绕过?屏风,坐到起居室沙发里,面朝着落地窗外。
拢手点了根儿烟,深深吸一口,缓缓匀出。
这几日抽的烟,比他过?去一年抽的都多。
也好。
最起码还有苏静文在,她可出面,为她保驾护航。
可惜。
他没能亲手将她养到羽翼丰.满,让她漂漂亮亮地潇洒地飞走。
可惜。
在她面前他一直收着,没能彼此无拘无束地相?拥占有。
可惜,她着白裙好漂亮,着婚纱一定?绝世无双。
可惜的太多。
邵易淮将烟碾灭。
去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楚桐醒来,床边果?然没有那人的身影。
她知?道他昨夜没在主卧睡。
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楼下只有宗叔。
宗叔扬了扬手里拎的早餐袋,笑着道,“小姐,我送您去学校,路上?吃早餐。”
“他呢?”
“集团分部出了点事,先生赶去机场了。”
“……那您是不是也要去呀?不用特意?留下来照顾我。”
“嗯,我下午也得过?去,”宗叔道,“听说事情不小,连老爷子都惊动了。”
临近考试周,需要背诵的内容很多,在车上?,楚桐边吃早餐边翻看课本。
上?午两节课结束。
到了食堂,刚排队打好饭,口袋里手机就震动起来。
「邵」的来电。
接起来,他先道歉,说早上?来不及道早安就先离开?了。
“没事的呀。”
她说。
邵易淮照例问了她学业,她都一一答了,临挂断前,她还是问了句,“听宗叔说,你公司出了点事?要紧吗?”
“没大碍,只是暂时无法脱身,”他略顿了下,“……明天可能没法儿结束,但航行计划和酒店都订好了,你愿不愿意?让静文陪你去?”
楚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嗯?”
“圣诞节,维港看烟花。”
他道。
楚桐这才意?识到,明天就是24号了。
“不了,还是让文姐陪你处理公司的事吧,你不在,我自己?看也没意?思呀。”
邵易淮笑了声,“乖。”
不去也好,楚桐心道,下周过?完元旦就是考试周了,满打满算,她也只剩下一周的复习时间,保持了两个学期的前三名,决不能因为恋爱了就掉下来。
中文系考试需要背诵的内容艰难晦涩,楚桐每每背得头昏脑涨,目光呆滞。
24号晚上?平安夜,同宿舍的陆知?韵得知?她被邵先生放了鸽子,特意?提前结束饭局,打包了餐食和甜品回来。
“小学妹,别背书了,来吃点。”
“哇,谢谢学姐。”
陆知?韵把餐食放到长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上?下扫她一眼,摇摇头道,“邵哥哥见过?你这样吗?”
头发乱蓬蓬,身上?胡乱穿着皱巴巴的长袖长裤,但还是漂亮,别样的颓废脆弱美?。
楚桐在她对面坐下,拿筷子吃一口鱼肉,想了想,问一句,“……你们都这么叫他吗?邵哥哥。”
“还有谁这么叫了?”
“林家二?小姐,林嘉音。”
“你遇见过?她?”陆知?韵那张自带几分高冷傲慢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我这么叫是因为我哥跟他是好朋友,从小这么叫的,林嘉音呀,那是做作。”
楚桐倾身凑近了点,眨巴着眼,一脸的求知?欲爆棚,“知?韵姐姐,快给我讲讲,我都不了解你们圈子里的事。”
陆知?韵高深莫测看她一眼,“……你都知?道多少?”
“只知?道他是卓逸集团总裁。”
“吓!”陆知?韵道,“那等于一无所知?。”
“……他们家族很大,老爷子跟港岛易家联姻,两家现在是密不可分。”
陆知?韵按照族谱,详细地对楚桐讲了邵先生的背景,他爷爷是谁他爸爸是谁,他大哥他二?姐,甚至他二?姐夫,个个让人惊掉下巴。
“至于港岛易家,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易家,你都能搜到,我就不多说了吧。”
楚桐后知?后觉,此前的自己?是何等天真懵懂,竟主动去招惹邵易淮,还妄想跟他平等地谈一场恋爱。
“按照辈分的话,邵哥哥其实?应该是邵叔叔,他比林嘉音也大一辈呢。”
“……”楚桐斟酌措辞,问,“邵先生也背负着联姻任务吧?”
陆知?韵停下手里夹菜的动作,意?味深长看她,“你想跟他结婚啊?”
楚桐忙不迭摇头,“当然没想那么远,只是问问。”
“那我就直说了啊,邵家长子长女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要联姻的,邵哥哥是老三,又受宠,相?对应该更自由一些,但是,”话不好听,还是停顿了一下,“……即便是自由,家里应该也不会同意?他跟你结婚,你懂吧?高低得门当户对啊。”
楚桐笑一笑,“我本来也没想过?这些。”
“……更何况,感?觉邵哥哥不是会愿意?结婚的那种人,说白了,如果?不是知?道你跟了他,我都怀疑他要孤独终老。”
楚桐唇角未消的笑痕变得苦涩。
只为“跟了他”这三个字。
不管邵易淮在人前如何待她,如何对旁人介绍她是女朋友,可在旁观者眼里,依旧是她“跟了他”。
她刻意?转移了话题,“怎么会孤独终老,应该很多人喜欢他吧?”
“那是当然,我也喜欢过?,”陆知?韵云淡风轻大大方方地说,“圈子里,我们这个年纪的,大多都喜欢过?他,他是那什么,‘白月光’。主要是圈子里烂男人太多了,像他这么洁身自好,长得又英俊,个子那么高身材又好,温雅沉稳还有男性荷尔蒙,真的,气度太绝了,谁不动心啊。”
“……现在怎么不喜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