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诚最近很是窝火,自从谢实之案以后,承平帝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八年的韬光养晦毁于一旦。他也知道解释无益,反而越抹越黑,只能沉默不语。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很快便查出了背后捣鬼之人就是罗汝芳,罗汝芳似乎也没想瞒他,几乎是主动把线索送到了他的手上。罗汝芳一直跟柳明诚有联系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想到二人居然会联手做扣还顺便利用了他一把,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为此,他现在对罗汝芳是要多不待见就有多不待见,要不是柳恢的学业还得靠他,柳敬诚恨不能立刻将罗汝芳赶回望州去!因此这段时间他基本上是躲着罗汝芳走,免得心里不痛快。
可罗汝芳仿佛不知道他这份心思似的,借着拜年拼命往眼前凑,偏偏他这个东翁还不得不给西席先生回礼,柳敬诚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罗汝芳居住的小院。
“东翁钧安!”罗汝芳笑呵呵地,丝毫没有因为算计了柳敬诚而感觉愧疚。
“近翁春祺!”柳敬诚草草回了一礼,落座之后便无话说。
“东翁这是恼了老朽了?”罗汝芳明知故问。
“哼!”柳敬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了罗汝芳一眼,“近翁好手段啊!一个小破园子,既离间了陛下和杜相,也离间了陛下和我,更离间了杜相和谢家,最后还帮自己人谋了个禁军将军的职位——那个接任的姓什么来着?哦,对了,姓方——是德甫的人吧!”
“其实严格来讲,那人应该算是东翁的人。”罗汝芳微笑道。
“此话怎讲?”
“那人的父亲曾在老国公麾下任职,可不就是岐国公府的人吗?”
柳敬诚眉头大皱:“近翁这是彻底不打算让我置身事外了!”
“东翁本就在事中,何来置身事外一说?”
柳敬诚叹了口气:“近翁,我一生谨慎,只求明哲保身,若上了你们这条贼船,成功固然最好,若是失败了便是断送了整个岐国公一脉,你叫我死后如何面对父祖?”
“明哲保身?”罗汝芳面色凝重站在柳敬诚面前,“东翁的曾祖变卖家产拉起一支义军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可曾想过‘明哲保身’四字?东翁的祖父为救战友只身杀入重围万箭穿身而亡的时候,可曾想过‘明哲保身’四字?东翁的父亲一身伤病却仍在战事胶着时分多次请战的时候,可曾想过‘明哲保身’四字?如今东翁说起这四个字倒是轻飘飘的,可东翁有没有想过柳家宗祠里供奉的那杆大槊有多沉重?!”罗汝芳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若东翁真的明哲保身了,那才是死后不能面对父祖了呢!”
提到那杆大槊,柳敬诚似有所触动,双手微微颤抖。
那杆马槊,昨日祭祖时还看到了呢,曾祖枪挑梁军大将打赢奠定大渊基业那一战用的是它,祖父万箭穿身仍屹立不倒撑着的也是它,少年时父亲传授枪法给兄弟二人用的也是它!如今它静静地躺在宗祠里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柳敬诚额头冷汗冒出,久久无言。
罗汝芳也不敢逼他太过,见他有所触动,便适可而止了。
次日,一切仍如往常,岐国公还是那个满朝人人称赞的老好人,似乎昨日的触动也仅仅是触动而已,并没有引起什么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