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常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其便利在于,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很露骨,对方便能够知晓你的意思。可跟绝顶聪明的人打交道,往往有些话,要说到点子上,说得直白一些,这样日后那聪明人才没有装傻的余地。绝了各自的退路,才能达成一致的目的。对于高天琪这样聪慧的人,乔姿蓉选择后者。
她沉思片刻道:“我有身孕了。”
高天琪微微一顿,目光似乎在乔姿蓉平坦的肚子上扫了一圈,然后道:“与我何干?你该告诉的人是皇兄。”
“太医院想必是有王爷的人,王爷可以叫个太医过来诊诊脉,看看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高天琪似乎是忍无可忍了,咬着牙道:“恕本王冒犯,拔箭这事好像不至于……”他把后半句话咽回去,觉得这话说出来准得挨打,他今天可不想挨打。
乔姿蓉知道他是在装傻,也不羞不怒不拆穿,顺着说:“王爷今日还得选妃,说话的时间没多久,你确定还要继续说这些无用的么?那日宸妃娘娘宫里,我以为与王爷达成了共识,只差一个契机罢了。”
高天琪的唇角终于向上而去,他再抬眼,全然没有往日嬉笑的样子,就连原本显得他有些破碎的泪痣,此刻也凌厉起来,他问道:“你能许我什么?”
“一个名正言顺得天下的机会。”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乔家上下百口人,平安顺遂。”
“如此简单?”
“简单么?我可是花了几辈子的时间,都没办到的事情。”她觉得手心发寒,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今日将所思所想都和盘托出,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宠冠后宫,她深深知晓,依靠别人的怜悯,是无法保住全家人性命的。她唯有成为人上人,将生杀大权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救下所有想救之人。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距离除夕不到半年。只有唯一有孩子的她成为太后,才有可能力挽狂澜。
高天琪似乎是在心中谋算了一番,面色缓和下来,有一丝的怜悯蔓延出来:“那皇兄怎么办?若要走这条路,他……”
“王爷在影州筹谋这么多年,朝中权贵都与王爷私交甚密,手上万静宜、雪儿这样的棋子数不胜数。雪儿姑娘的身份……王爷可不仅仅是喜欢交朋友吧?”她笑着看他,大袖衫下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胆怯,不让他看出来分毫。
果然,提到雪儿的时候,高天琪终于不再试探,直言问:“你是如何得知雪儿的?”
“我有天眼。”她却没说谎,几辈子了,她纵然是个傻子,也看出端倪了。
河边树林右面有些响动,是高天琪手下给他发的信号。
高天琪不再试探挣扎,压低了声音道:“好。我愿与你合作,希望荣妃娘娘得偿所愿。”
“是我们得偿所愿。”乔姿蓉伸出手来,欲与他击掌为誓。
高天琪瞧着她小巧的一只手,手指纤细,手上没有戴着指甲套,指甲修剪整齐,并没有夸张的颜色,素净白嫩。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只觉得她的手冰冰凉凉,又那样柔软,同往日里他握剑、握笔的感觉都不同,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来,这样的一双手,握住了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想起,破败的宫殿内,她尽管害怕,还是为他拔下了毒箭。再早一些,殿选那日,他故意去绕了一圈看看,原本是想安万静宜的心,可秀女竟然如此大胆盯着他看,他回看过去,那人如此坦荡,那炽热的眼神,仿佛烫了他一下。
而此时此刻的她,聪明、狠辣,明明是那样乖巧的一张脸,却能与他密谋整个天下,知他心中所想。这样的一双手,如果他能握住……
片刻的怔忪,他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低头瞧见,自己还跟她贴着手掌,高天琪连忙收回手,不让他看出自己有一丝狼狈。
乔姿蓉盯着他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最后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高天琪清了清喉咙道:“请问。”
“宋丞相的女儿,真的为你跳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