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黄善财的字)啊,我重孙儿死啦!老蒙家,绝后了啊......你说我还活个什么劲?还不如早点下去,向祖宗们请罪去......”
蒙家什么都好,偏偏子嗣不兴,数代单传一直是蒙老太爷的心病。儿子,孙子是指望不上了,他们的心思全在淘宝,收集老物件上。蒙老太爷唯一的希望就落在重孙蒙天赐身上,希望他能早日成家,为蒙家开枝散叶。
可如今,所有的希望全成空。
“老哥哥,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你得看开些啊。想来天赐这孩子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你这副模样啊。”黄善财从医数十年,对于生死早已看开。何况他一生未娶,孑然一身。虽有心宽慰,终究无法共情。一番话,少了几分体谅。
蒙老太爷勉强支起身子,握住黄善财的手,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
黄善财瞧见蒙老太爷这副模样,便开口问道:“老哥哥,你我多年交情,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闻远啊,你是知道我的。这些年死撑着就是想看着我蒙家开枝散叶。可如今,唉......你实话告诉我,之萍她,还有机会生育吗?”
“之萍今年得有四十了吧?”
“三十九,尚未四十!”
“老哥哥,你要知道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本就很难生育。何况当年之萍生育天赐之时,伤了元气。想让她再去生育。说实话,千难万难!”
“如果说,让你来调理她的身体呢?还有机会吗?”
黄善财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天不佑我蒙家,天不佑我蒙家,天不佑我蒙家......”
长长一声叹息后,蒙老太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软塌塌的瘫在床上,喃喃自语。
黄善财扫了眼床榻边放着的小盅米粥,又看了看病恹恹的蒙老太爷。心思稍动,便有了算计。他沉吟片刻后,问道:“老哥哥,我没记错的话,奇高今年也不过四十吧?为何不让他娶个二房回来?以你蒙家的条件给奇高讨个二房,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呀?”
果然,只要拨弄子嗣这根琴弦,就能挑起蒙老太爷的精神气。只见蒙老太爷侧过头来,唉声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别说奇高了,我甚至都想让福祥再娶个二房回来。可是,可是,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都不愿意?”
“是啊!这俩混小子,没一个听我的!一个守着亡妻不肯续弦,一个就只要之萍一个,不肯纳二房。我不过多说了两句,你看看,全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要我说,老哥哥,这都是你言传身教的缘故。你看,你不是也没纳二房。而且,嫂子走了这么多年,你不也是一直没再续弦吗?怎么如今反倒是责怪起福祥和奇高?”
“那能一样吗?怎么能这么比!你嫂子有多强势你能不知道?再说了你嫂子走的时候,我都快七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续什么弦!还怎么生育后代!”
“话虽如此,但毕竟你是给他们立了个榜样。都是些站不住跟脚的话,哪能劝得了孩子们!与其跟他们置气,老哥哥,你还不如多检讨一下自己。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啊!”
“呼,呼......你,你,你......”蒙老太爷大喘粗气,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他,指着黄善财说不出话来。
黄善财顺手扣住蒙老太爷伸出的手腕,不着痕迹的一搭脉,随即说道:“这就气着了?可惜啊,老哥哥,你看看你,抬个手都颤颤巍巍的,哪还有力气来说我!”
此言一出,蒙老太爷的气性更大了,一甩手,挣开黄善财。费力指着门口,嘶哑着嗓子,怒道:“你,你,给我出去,出去......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蒙老太爷的话,突然一口浓稠粘腻的黄痰被咳出,吐在地上。蒙老太爷突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多日以来积攒在胸口的郁气一下子就顺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