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水两口子来上房找穆老爷子,进了屋,穆老爷子抬抬眼皮没吱声,俩人先是走到炕前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江氏,江氏白了他们一眼也没吱声,两口子就笑嘻嘻地各自拉过一个小凳子,坐在穆老爷子对面帮着理顺地上的苕条杆子。
穆青水瞥瞥老爷子,看还没动静,就张嘴喊了一声爹:“爹,我听说,那个矿场子上的人快招满了,外村的都没排上号呢,咱家……”
穆老爷子还是没抬眼看他俩,只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穆槐早上出门时,我让他先去报了名,你们就别操心了。”
穆青水听老爷子这么说,给何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
何氏剜了一眼穆青水,暗道这个没用的东西,还得是老娘我出马,便稳了稳心神,大喇喇地说道:“爹,俺家穆槐和松哥儿可是同岁的啊,这槐哥儿到了矿上,一年至少得挣三四十两呢,我看松哥儿这童生考了四五年了,都没个动静,要不也叫回来跟俺家槐哥儿一起去矿上干活吧。”
穆老爷子一听何氏这么说,就知道两口子心里是啥打算了,他想发火,可是不知道该咋说,就忍了忍心里的气,也不答话,拿起木槌子就开始咣咣地砸筐底。
何氏看老公爹没说话,好像生气了,心里便不服气,老家伙这是没理儿了,敢情这花银子大家一起帮着花,挣银子的时候就我大儿子一个人儿啊!
她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当家的,穆青水耷拉着脑袋又不抬头,何氏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把手里的苕条扭了又扭,最后干脆往地上一扔,说道:“爹,俺就直说了,咱这家里,现在干活全指望俺家穆槐,可俺一个子儿都没多捞着,看俺家孩子吃的啥穿的啥,大哥家孩子穿的啥吃的啥,爹你是不知道,大哥家在镇子上过的就是老爷太太的日子,人家那孩子就是小姐少爷的命,俺家孩子就是丫鬟下人的命啊?都是老穆家亲生的,凭啥啊?俺不服!”
穆老爷子气得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木槌子,压着心里的火,起身走到炕前坐下,他扯过烟笸箩,开始往烟袋里填旱烟,努力情绪稍稍缓和下来。
旁边的江氏听了何氏的话,气得用能动的左手拍打着炕面,指着穆青水嚷:“老二,你给我拿苕条杆子抽她,败家玩意儿,反了天了。”
穆青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是低头耷拉着脑袋摆弄手里的苕条。
这时穆老爷子说话了:“老二、老二媳妇,爹知道你们是咋想的,你们说的啊,也没错儿,这几年啊,槐哥儿这孩子,跟着我没少挨累,这些啊,我心里都有数,你说你们大哥家不做活,这也没错,他是老大,以后咱们穆家顶门立户光宗耀祖的事儿啊,都在你大哥身上呢,你大哥啊,是个有才的,打小就比老二你聪明,要不咋能早早地就中了童生,还有松哥儿,虽说考了几年没中,可这没中的多了去了,他干活赶不上槐哥儿,可读书这事儿啊,槐哥儿赶不上他呀。没准儿这次秋试就能中个童生呢!”
何氏听了穆老爷子的话不屑地撇撇嘴说:“爹,俺承认,俺家穆槐读书是赶不上松哥儿,可要论这脑袋瓜子啊,我看三房的仨孩子,个顶个的都比松哥儿强,可人家那仨孩子屋里屋外的活计可是一点儿都没少干,现在六丫头又成了什么女使,比咱村王举人家都牛气,我看这光宗耀祖的事儿啊,还不如交给三房呢。”
何氏的话让穆老爷子一愣,三房?他怎么没想到三房呢,就好像三房从来就没装在自己心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