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行止拉着祈珩,去了颜声屋内,要了涂抹的膏药。
颜声打了温水和热水送来,就知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把风。
苏行止取了干净的帕子,“祈珩,把手伸到水里面去,我先帮你把伤口表面的脏污洗干净。”
祈珩极其配合,摊开的掌心没入水中,冰固的伤口被温水融化,露出清晰皲裂的血肉来。
苏行止把帕子沾了热水,仔细清洗他手上的伤口。
清洗时她有些疑惑,眼前的诸多伤痕,似乎比之前所见,加深了许多。
“祈珩,你的手疼不疼?”
“不疼。”
她歪头问,“为什么不喊疼?”
“你要是不喊疼,别人就会以为,你没有多大的事,你能扛的住,又怎么会心疼你呢?”
她从小到大就脾气倔,挨了打从不喊疼。
最是清楚,他们这些不会喊疼之人的痛楚。
自以为自己很坚强,实际上是希冀着别人,能看穿自己伪装的假面。
她现在其实很后悔。
以前有许多事,并非需要一条路走到底。
可她没人管,没人在一旁指引,就不顾死活地往牛角尖里钻。
祈珩坐着恍惚了一阵,“对于不在乎你的人,喊疼是没有用的。”
他求过。
喊过。
可回应他的,只有一遍遍的奚落和嘲讽。
他们甚至会苛责你,是你自己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才会惹了别人的不痛快。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的内心深处,下意识觉得,我是不在乎你的,对不对?”
苏行止鼻尖发酸,他的话是在斥责她的冷漠薄情。
可回头一想,与他这一年多的相处,走过那么多的地方,每每遇到事情,似乎都是他在她身前挡着。
而她,习惯了漠视他的付出。
祈珩抿着薄唇,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
答案昭然若揭。
“疼……”
可他还是抱着一点幻想,喊了一声。
苏行止笑着掉了脸泪,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我轻一点,等洗好了伤口,我帮你呼一呼,就不会那么疼了。”
“以后要是受了伤,难过了,不要一个人独自忍受,大胆的告诉我,好吗?”
“好啊。”
他咽了咽喉咙,“只是往后我常常喊疼,你可不许嫌弃,我是个软弱的人。”
“不会嫌弃你的,”她说的言之凿凿,“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把你放在我心窝里疼。”
后半句更像是哄他,可他就是稀里糊涂的信了,感动的眼睛水汪汪的。
自卑心让他得了丁点的好,就忍不住要妥协退让。
想让她觉得这点付出,是物有所值的,是超出她希望的回报。
“行止,我猜测沈思卿认出你来了。这几日他们留在这里,我就不陪着你一起睡了,免得他们半夜来叨扰你的安宁。”
苏行止感动之余,觉得此话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好似她在挟恩图报。
可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丝毫没想到晚上的事情。
她慌的立即解释,“祈珩,你不要误会。”
“我对你的好,是发自真心的想要对你好,不是想用一丁点的恩惠,逼着你退让。”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想法,可以试着和我商量,你无需这样卑微讨好。”
祈珩惊诧一瞬。
面前之人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哄骗他。
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就弯了起来,挨着她的胳膊卖乖。
“行止,你真好。”
“爱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苏行止微怔,她的好跟烟似的虚无飘渺,竟叫他这般感动。
不敢想,她要是全心全意扑在他身上,只对着他一人好,他会幸福成什么样子。
抹净了他的手,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哄他,“逸逸小宝贝,来,帮你涂药药咯。”
他夹了嗓子,用了伪音,奶声奶气的,“嗯,要轻轻的,逸逸怕疼。”
她轻柔的把药涂在伤口上,轻轻推揉开来,嘟着嘴呼气。
“嘶,行止姐姐,逸逸好疼~”
“呼……有好一点吗?”
“嗯嗯,好多了呢!”
颜声在门外忍不住抖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望天。
两个幼稚鬼。
呜……他也想这么幼稚。
另一边。
顾辞清醒了过来,推了推身边昏迷的谢宸和温临。
他皱眉回忆,之前他们跟着沈思卿去了一处宅子,后来被塌了的房子压住了。
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一处陌生的宅子里?
门外的暗一听见动静,走了进来。
“顾郎君,身体可有恙?”
顾辞起身扭了扭,“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砸的地方有点酸疼。”
“这里是哪里,是谁救了我们,沈思卿他人呢?”
暗一害怕地皱眉,他刚才从小侯爷那里过来,大致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一想到那人,他的胳膊就忍不住发疼。
“小侯爷他醒了,我这就去请他过来,其余的问题,他会来亲自解释。”
顾辞见他走的又慌又急,眯起眼睛一副了然的样子。
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他正了正衣襟,潇洒地出了门。
苏行止这个恶毒的女人,消失了一年多,终于肯露面了是吧。
他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宅子很大,他一间一间地找,找了大半个时辰,才在宅子里碰到一个很像她的人。
“苏行止!”他激动地吼。
她就是化成灰,他都能从一堆灰里,认出她是哪一片灰烬。
苏行止掐住掌心,根本不敢停下来,死死遏制住,要扭头过去看的冲动。
顾辞不死心地跑了过来,满院子丁零当啷地响。
光是听这声响,她就知道他身上,挂了多少值钱的玩意儿。
“苏行止,你还装是不是?你以为你戴个假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