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弟相继出生后。我妈之前的那点老本早折腾没了,家里更穷了。为了养活我们,我妈不得不去生产队里挣工分。但我妈干活慢,人家一个妇女出工拿七分的工分,我妈拿两分。我妈干活确实慢一点,但也不至于才干她们的三分之一啊,可底层社会人踩人,我妈一个外地人,自家男人都不护着她,所以外人自然也会欺负她了。
很多年后,我妈只要说起在生产队里干活的那些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也怪不得我妈,有些个人和事啊,真的是一言难尽。
我妈和田菊兰就吵过一架。
田菊兰是妇女队长,拿的是七分工。有一次锄田坎,我妈锄累了,靠着锄头休息了一会,田菊兰开始发妇女队长的威风了,“阿莲,你这样锄一锄头就休息,可别让锄头把奶子给磕破了。”
这话听得我妈火冒三丈。
“菊兰,既然你这么说,那咱就来分工。你七分工,我两分工,咱按这个比例算,你得锄完上面那几丘田的坎,我锄下面这几丘,你问问队长,合不合理。”当着众人的面,我妈向田菊兰下了战书。
队长是陶云的男人。
田菊兰干活很麻利,但她没有文化,压根儿想不到我妈会来这么一手。她也不会算那个所谓的比例,虽然说她和队长有点不清白的关系,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仗着队长偏心眼啊,那多人看着呢,落人口实对谁都没好处。
田菊兰不得不闭了嘴。
但我妈从此也多了一个仇人。
之后出工,田菊兰总是找我妈的岔子。因为我妈只有两分工,无论怎么着,田菊兰也不可能比她快上三倍半,吵架我妈是吵得过她的。只是人家出一天工有七分工,我妈才两分工,有些有心机的女人倒不说我妈啥,但我妈能感受到人家眼里的轻蔑,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同样是一个人,同样是干一天活,人家挣的工分多那么多。
要知道她当年在农机站食堂里工作的时候,享受的待遇不知比这好多少。
无比失落的我妈忙了外头还得忙屋里,还尽受闲气,回来就拿家里的一堆娃撒气。她自己生的娃还好,打了骂了也没人说啥。但是我哥和大姐就不一样了,他们本就大一点,家里的活儿干得也不少,还得被我妈数落,外人也看不过眼啊。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干活了也吃不饱。十多岁的小孩子,吃不饱饭还让他干活,当然不乐意了。我哥和我姐就去我爷爷奶奶面前告状。我奶奶生气啊,不是吵着要分家么?为啥分了家还吃不饱?我姑我叔也帮腔,还不是因为后娘虐待。
我爸从电站回来老是听说我哥和大姐吃不饱饭,那还了得?我爸就兴师问罪。操蛋的生活让我妈早不是刚进门那个温顺的小媳妇了,破口大骂,“毛坨(我哥)和妹坨(我大姐)吃不饱饭,我就吃饱饭了?自从我来到你家这个庵堂屋里,我就没吃饱过。”
“那你咋不让他们几个挨饿?”我爸指着我妈生的几个孩子吼道。
“哦豁,这几个不是你的种啊,他们才多大啊,吃得了多少啊。就算他们一口不吃,大家就能吃饱了吗?”
我爸说不过我妈,只能撸起袖子上拳头占上风。
我妈时常被打得生无可恋。
恶性循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