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衣军的营地就驻扎在清波县外的一座小村庄里。
这里的居民早在数月前,就被清波县的县令强行征去修筑城墙。没多久,剩下的老弱妇孺又遭夺龙殿扫荡,一村八十多户人家,死的死,逃的逃。
等赭衣军来时,这里已成了废墟。
于是乎,曾经的民居变作兵卒们下榻之所,地主家的大宅成了中军帐。
……
今天阳光明媚。
但上午的风还是很凉爽。
许如萍看着门口那些没穿上衣的兵卒,略有一丝疑惑。
“他们不冷吗?”
“勇士总是不论冷暖都敢于展现自己的强健体魄,许大夫不如送上自己炙热的目光,给予他们一点温暖。”
长相普通的瘦高男子振振有词道。
许如萍似笑非笑。
“这就是你当着我的面脱裤子的解释?”
“不,那只是个意外。”瘦高男子抖了抖背上的荆条,义正言辞道:“我们好男儿一向坦坦荡荡,说是意外就是意外,绝对不是成心对您不敬。所以许大夫,您看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呵呵。”许如萍心里如明镜似的挑了挑眉:“为了劝你道歉,你的弟兄们还真是豁得出去。”
瘦高男尴尬的笑了笑,心说这群浑小子骚成这样,指不定是为了谁呢?
但他表面上还是很诚恳地作揖道:
“还请许大夫高抬贵手,把我的嗓子恢复原样。”
许如萍也不纠缠,那天把他嗓子弄响亮后她就有点儿后悔,生怕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者带累他人。现在看见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自己心里压着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抛给瘦高男,说道:“行了,吃了这颗咽声丸就好,还有,你去把昨天抓贼兵受伤的人都给我喊进来,我正好替他们看看伤。”
瘦高男子含着药丸没动。
许如萍瞪起眼睛道:“还不去?”
“额。”瘦高男搓着手,小心翼翼道:“能不能等他们穿好衣服,你再看?”
许如萍没好气道:“你们都不怕露,害怕我看?而且反正迟早都要看,我必须让自己提前适应。”
“适应?适应什么?”
“你们身上所有惨不忍睹的缺点。”
……
惨不忍睹就不要睹啊。
瘦高男子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身材,不得不承认,许如萍的那句话还是对他造成了相当的打击。
“我真的有那么差吗?”
许如萍开始掰手指,“身材太瘦。”
瘦高男子举起胳膊,用力鼓起肌肉,奈何打小就一直在过苦日子的他,至今都没能吃上一顿真真正正的饱饭,想长壮都难。
“腿太黑。”
“……”上次被你看见腿毛,真对不起哦!
“而且不够直。”许如萍嫌弃地看着他有点小弯曲的小腿。
瘦高男努力把腿并拢。
“胸上一点肉都没有。”许如萍皱起眉头。
瘦高男怯怯地反驳,“我是男的。”
“胸肌呢?门外那个年纪最小的男孩都有,你居然没有。”许如萍的两只眼睛里装的几乎是唾弃了。
瘦高男把荆条卸下来,抓起腰间绑着的外衫盖住自己的身体。
“你胳膊上为什么有疤?”
“之前和土匪干架,不小心被人给划了一刀。”
许如萍面无表情道:“你身形矫健的优点减半。”
“……”
瘦高男子震惊:“你嫌弃什么!我又不是来和你看亲的!”
许如萍露出凛冽的微笑:“你终于意识到,本姑娘也不是来和你们相亲的!看个病而已,你们到底扭捏个什么劲儿!”
……
临近正午的时候,患者队伍里起了些骚乱。
有人叫道:“哪个混蛋敢插队!”
“把他拉回来,不要脸!”
“想见许大夫也得守规矩不知道吗?”
“我是易无殇,这是傅长宵道长,嘶——哪个浑小子扯我伤口……”
“……”
瘦高男赶紧去把来人领到屋子里来。
易无殇一看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伤患,顿时腰伤也不顾了,郭将军也不管了,卷起袖子就抓着病人敷起药来。
傅长宵见没自己什么事儿,正欲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瘦高男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问道:“傅道长,我们将军的病有救了吗?”
傅长宵只从易无殇的口中得知,这位郭麒将军大概率是受人皮鼓影响,才会整日昏睡,但昨夜弄死的那俩落头氏身上并没有人皮鼓,因此他只能保守的说道:“贫道还没见到真人,不好做判断。”
瘦高男子一听这好办啊,立马就要领着他前往中军帐看将军。
傅长宵正要拒绝。
许如萍就先他一步,帮他拒绝了。
“人家傅道长刚到这儿,你别说先帮他接风洗尘,怎么连碗茶都不上,就要拉他去干活,这未免太失礼了吧!”
“啊——抱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瘦高男立马火急火燎地跑出屋子,直奔厨房。
许如萍摇摇头,然后略带歉意的对傅长宵道:“这些军汉都是穷苦出身,不懂什么礼数,还望道长莫要见怪。”
听语气,她和这群赭衣军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熟络,言语维护也如同家人一般。
傅长宵淡淡一笑:“无妨,贫道也是个不懂礼数之人,只愿大家同样不要见怪就好。”
许如萍闻言,登时哈哈笑了起来:“傅道长真是个妙人。”
来自女性的爽朗笑声,是傅长宵在这个时代很少听见的。
“贫道只是不想活得太累罢了。”
“江湖儿女,萍水相逢,他日一别,天大地大,谁也见不到谁,确实无需客套,道长这般率性洒脱,真不愧是神仙中人。”
傅长宵摸了摸脸,不好意思道:“就算做神仙,我现在也得找个地方睡觉。”
许如萍也不拘束,推开卧室的门,就让傅长宵进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