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三寸长的黄纸,便是大明户贴。
张泉手里那张,上书:“姓名,张胜,年一十九岁;原籍山东登州,现籍北京宛平县阮家村;家庭成员,张泉,年一十四岁,系户主弟;家庭财产,正房三间、碾房一间、中等田三十亩。”
不说这户贴多不容易,只说上面这点东西,便不下百两银子,张泉如何还能坐得住?
张胜到底年长一些,他吸了吸鼻子,道:“先头带着小泉四处讨饭时,臭小子就说,什么时候家里有三间瓦房,十亩田,就好了。俺努力五年了,也没叫他过上这样的日子。说实话,这几样,俺很想要,但,俺不能要。”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顾家的感激。
先前,他醒来当日,拒绝了童子营的名额。他给顾老爷子的解释是,不愿弟弟背负这么重的包袱。也因此,老爷子才决定消兄弟俩军籍的。
这一次,张胜面露苦涩,实打实分析:“当时俺要是只救姑娘,逃跑不易,守到将军他们回来,却是不难。是俺,偏要进屋去救蔡家丫头,惹恼那人,引来更多人,还险些害了姑娘。”
听他这般一说,张泉忙将户贴并田契、房契,都还给顾遥。
顾遥不接,因道:“不管胜哥哥初衷是什么,我只认护我这个事实。”
张泉同顾遥最熟,这几年嘴皮上就没赢过顾遥,一听她说话,又将东西塞给他哥,表态:“哥,你去宛平吧,再给俺娶个嫂子。俺呢,先留凤城,给姑娘做饭;待姑娘家去,俺再跟走。”
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定的,顾遥给张泉使了个眼色,走了。才进西间,就见玉娘抱了两的块红色布料过来。
顾遥摸了一把,问道:“这两个不一样呢,都是什么?”
玉娘便得意洋洋地炫耀才学来的本事:“姑娘手里的那个是缎子,拿来做袄子最好不过了。另一个梅花的是苏锦,说是大姑奶奶送的,一匹只三小丈,贵得很。二夫人记得姑娘除服,特匀了一丈过来。”
嫡母给的啊,看来得少看几页书,多做些针线才好。定了主意,玉娘做衣裳时,顾遥便留了心。
玉娘瞧见,便扔了一沓素帕叫她练手。
时下帕子作用堪比抽纸,素色也能用,若带点绣花什么的,锦上添花使的,并不实用。是以,府里的帕子清一色的素棉布,迁个边也就罢了。
顾遥便从迁边开始,练基本功。
张泉得了信,不知打哪捉了几尾细长小鱼送来,说是看鱼儿对眼睛好;柳柳则奉献了自己养的两棵碗莲。
顾遥来了兴致,拿出私藏的青花瓷小缸出来,添了水,养了鱼,种了花。
试过新衣,年,越来越近了。顾遥跟着玉娘买年画时,顺手给袁方带了两幅,袁方也是今年除服。
讨人厌的袁方却道:“不及我所画,不必与我。”
因这话,顾遥返回卖年画的摊子,兜兜转转,买回两、三吊钱的颜料、画笔家来,送到袁方那里。
什么意思,那还用说么?
袁方无语半晌,只得另列了一份单子,顾遥又废了一吊钱,才将作画“简版”工具买全。
事实证明,这几吊钱没百花,袁方的水准,远胜地摊货,弄得顾遥都想拿出去卖了。她只是想,老爷子直接做,抢了第一批成品,送到了保定候府。
顾遥统共十吊私房,去了小一半弄来的玩意,叫他送了人,岂能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