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产房外胡渣邋遢的男子看了眼下人怀中抱着的刚出生的婴儿,嫌弃得不想再看第二眼,对着下人摆摆手。
“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喂狗都行。”
“这……”下人面色犹豫,有些不忍,但又不敢顶撞他。
见她还没走,男子高举着手吓唬她,“还不快照做!”
“是是是!”下人连忙抱着婴儿离开。
这已经是她家夫人产下的第三个女婴了,前边两个女婴也在老爷也就是男子的要求下,带到外边丢弃。
要问为什么不偷偷藏起来?
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坟头草已经两米深了。
她们实在不敢啊。
下人望了眼日渐破败的李府,摇了摇头。
还是早日离开这李府吧。
下人来到一个阴暗的小巷,扯了一张旁边的破布垫着最下边,将女婴放在了上面。
那女婴也不哭闹,用她那初生的澄澈眼睛看着下人。
下人心尖一阵发酸,用身上仅剩的钱两买了些馍馍放在襁褓中,随后狠心离开。
女婴望着灰蒙蒙的天,摇晃着身子。
这时,小巷深处的一堆破布动了动。原来是一个流浪老汉蜷着身子窝在那里。
他闻到了馍馍的味道,慌张地手脚并用爬向女婴,抢走了馍馍,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
随后又回到了最深处,蜷着身子。
不同的是,他一直看着那女婴清澈明亮的眸子,而女婴也看着她。
像是一张带着虔诚意味的洁白的审判书,无声地审判着他方才的罪行。
“……”
流浪汉心底的怜悯被一点点拨开,他最终还是没沉住气,起身将女婴抱起,带着她一起回到了小巷深处。
“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竟让我感到有一丝的羞耻。”
他想起方才走掉的那个下人,“你现在跟我一样是个流浪汉了。”
女婴仍旧安静地看着他,因为她听不懂也说不出话,她所有的情感只能通过清澈的双目来传达。
后来,女婴在流浪汉的照料下,也算是磕磕绊绊的成长到了四五岁。
“喂,老头!”
女童浑身脏兮兮,头发更是杂乱得连鸡窝都不如,但是她的脸上洋溢着自由的气息。
她抓着一只僵硬的包子,回到了小巷深处,兴奋地叫醒了破布堆里正在熟睡的流浪汉。
“我抢到了一个包子,你快吃啊!”
流浪汉没有回答,缓缓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女孩弯腰扒拉着他,“你快起来,你快吃啊!不吃你会死的!”
正如她所说,流浪汉日子已经不长了。较之四年前,现在的他干瘦了许多,像是折叠在一起带着树皮的柴火。
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行动了。
“你快吃啊!吃!”女孩将包子塞到他的嘴边。
她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她只能大致理解,若是流浪汉死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拗不过她,流浪汉张嘴啃了一两口僵硬的包子。
流浪汉睁开灰蒙蒙的眼睛,看着愈发充满生机的活力的女孩,恍惚间又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了……四年了啊……”
他俩一块在这阴暗的小巷生活了四年。
“你想有一个名字吗?”
“名字?”女孩歪着头。
“那是属于你自己,谁也无法抢走的东西。”
“好!我要名字!名字在哪儿呢?”
流浪汉看着她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璐,你的名字叫宣璐。”
璐,是美玉的意思。
女孩就像是一块蒙了尘埃的玉,被人遗弃在破烂堆里,却点亮了流浪汉枯燥阴暗的日子。
在他的心里,这块玉便是美玉,是宝玉。
总有一天,这块玉会散发出应有的光彩。
“宣璐?宣璐!我的名字叫宣璐!”
虽然她不识字,但依旧不妨碍她开心。
宣璐蹲下身冲着昏昏欲睡的流浪汉笑着,“嘻嘻我再去给你抢几个包子,你等我!”
宣璐光洁的脚底在湿润的石板上发出快有节奏的哒嗒声,就像是钟声,随着流浪汉的生命一起,滴答滴答的流逝。
宣璐胡乱地在街上寻找着食物,路过一个破烂的府邸,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敞开的大门。
她记得流浪汉说过,这里是她的家,是她降生的地方。
她也曾好奇地在这里徘徊过几次,可都被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给赶走了。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出一阵动静,几个带着行李的下人怒气冲天的迈出大门,嘴里似是在谩骂着什么。
“家?”这个陌生的词从她的口中脱出,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她只知道那些同龄人总是嘲笑她是个没有家的可怜虫。
“家,很重要么?”
于是,在求知的欲望下,她第一次偷偷溜进了这所大门。
不过很快,她就被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发现,被打了一顿,丢在了外边。
等她从昏迷中醒来已不知是何时,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了小巷,在距离流浪汉不到一丈的地方坐下,靠着冰冷的墙面。
“对不起老头,我没有找到包子。”
流浪汉没有回答,静静地躺着。
“老头,你怎么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