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松巷与柳叶巷南北并行,也是襄阳城中一处有名的街巷,在这条街巷定居之人不一定腰缠万贯,但大多数都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这秀松巷的名字,亦有“秀骨青松不老”的涵义。
在秀松巷一处三进院落前些年还只有看守的老仆日日清扫,这几天却听说久居于外的主人回来了,是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文士,名叫谭嗣常,只不过这两天忙于安顿,没有来及雇些丫鬟小厮,因此院落里看起来还比较冷清。
谭嗣常今日读完一卷书才出了书房,看到宅中空若无人的景象不由有些头疼,吩咐那位在老宅里辛辛苦苦干了数十年的老仆说:“陈伯,你且去牙行问一问,看看能否雇些人来,这么大院子没有几个人总有些不像话。”老仆正要去,谭嗣常想了想又道:“慕苏最近胃口不好,看看能否雇些出色的厨师,做些像样的饭菜,价钱都好商量。”
那老仆刚抬腿出去,没过多会儿又拐了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封信,说道:“老爷,门外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叫文约的人送来的。”
“文约兄?”谭嗣常心中一动,将信封取来拆开,看罢才道:“文约兄还是惯会捉弄人,算了算了,随他。”他将信收于怀中,说道:“若是还有个叫宋乾的少年来投靠,你只管把他领进门,安排些轻便的活就是。”
…………
当宋乾再度凝出四“根”真气时,东风喜笑颜开地跑回来,说是找到了一处人家正要招些佣人,待遇相当优厚。宋乾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得签个卖身的佣契?你是坑我呢还是害我呢?”
“当然不是坑……不对,也不是害……”东风“呸呸”了两声才道:“人家是书香门第宅心仁厚,虽说是佣契但说了会写明与工契等同。”
“有这等好事?”宋乾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说道:“没动什么手脚?”
“哪能?我可打听过了,人家谭先生刚是从金陵回乡,亟需人手这才开了高价。”东风干笑两声才说道:“机会难得,宋公子你要是有心明天去看看?以宋公子的能耐当一个小厮绰绰有余啊。”
“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
第二天宋乾坐着马车还没到秀松巷,远远就看到许多人围在谭府周围,他毕竟是来应聘小厮,乘着马车太过显眼,找个僻静处下了车,跟着东风一起走了过来,听着众人嘴里时不时蹦出“邯阳三蒸”、“芙蓉鸡片”这些菜名,不由有些好奇,拉过一个正在伸着脖子看热闹的路人,问道:“请问这是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那路人也是个热心肠,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谭府主人初来乍到不久,就让城里几家牙行张了告示,说要重金聘请手艺高超的厨师,做些开胃的饭菜,治一治府中千金的厌食之症,你看看,就这么点儿时间,半个襄阳城的酒楼里的大师傅都来了。”他努了努嘴:“你瞧,那个穿着蓝色褂子的是城里面天元楼里的掌勺大厨,人家的邯阳三蒸可是天元楼的一绝;那个秃头的家伙是潇湘馆的天字号大厨,最拿手的就是橘瓣鱼元……”
他嘴里的天元楼、潇湘馆都是襄阳城出了名的高档酒楼,最便宜的席面也要十两银子,等同于普通百姓家大半年的开支。当然贵也有贵的道理,极其考究的选材、出色的掌勺手艺,都让城中有钱人对这几家酒楼趋之若鹜。
而这种档次酒楼的掌勺师傅会来谭府做菜,毫无疑问这位谭先生开出的价码极高。
只要能让这家谭府千金中意,一道菜就是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现结,绝无二话。
那路人酸道:“这家主人如果是当官的肯定是个大贪官。”
宋乾倒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恨不能托身为女儿身认这位谭先生为爹爹……
谭家主人贪不贪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只要不签卖身契,银子足够,这谭家主人哪怕有个别名“和珅”都和他没半枚铜子儿的关系。反正他是来当个门房小厮的。不过旁边的东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宋乾觉得有些丢人,就离他远了一些,反而混到了那帮厨子的圈子里。
如一枚石子儿投入了静水,一缕春风吹动了柳梢,这至少也有十来个厨子的圈子顿时有了反应,渐渐静下来。
按照酒楼名气和资历排序,这些厨师虽然也隐隐分有小团体,但相互也都听说过,都是一个圈子里比较有名气的那些——没有名字的想跑过来碰运气的小厨子,看到谭府门前竟然来了这么多响当当的人物时,就像还没踏入见微的新手看到藏蕴境守正境的大高手一般,自知银子拿不到反而会自取其辱,早就掩面退走了。
因此当宋乾误入到这个圈子中时,所有人都目露思索之色,心想这难道是哪个大师的关门弟子,来这谭府捞一笔外快?可是这么小年纪,对选料又能有多少经验,对火候又能有多少掌握?
“敢问这位小兄弟是?”
宋乾哪里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转什么鬼心思,回答道:“我叫宋乾。”
“敢问高就于哪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