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日升三竿。
操练场上的兵卒已经完成了清晨的基本操练,如今正坐在一起,等待着一天中的第一餐。
对这些人项羽不可能全部认识,更做不到全部的了解。
远远看去,兵卒们有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的一个人抱着一柄长戟,独坐。可无论是多人还是独坐,他们之间竟是少有开口交谈的。
到了餐食点,兵卒们也就是领取了自己的标配伙食,随后各自回到各自的角落享用。
数万大军中,那一个个背影看起来却有些孤独。
春秋的兵家都讲,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
项羽知道,这些将士该是在荥阳一带逗留的久了,加上楚军这些时间个个地方传来的负面消息。他们此时的状态,就像一个正面对生活瓶颈、初出茅庐的少年。
看着他们如此的精神面貌,项羽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只是脑海中一直闪过一句话,‘没有不会打仗的士兵,只有不会指挥的将军’。
战场上,难道还有互不相识且各为其主的士兵相约放下武器,然后坐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士兵吗?显然没有,上了战场,每一个士兵都必须拼死搏杀才可能活下去。
……
“你们几个在这里,另外,你叫,你叫牛什么来着……”不远处,项庄在安排妥当城中百姓居住的事宜之后,亲自安排两万降卒中的部分人,准备构筑城中的隔离墙体。
这城池从中间一旦间隔,一面城池也就彻底成了军营,这即将新构筑的墙体,自然也是要跟城墙的墙体高宽一致。
经过细心的测量,项庄又从这些人当中找来了一些在参军前就做土木构筑方面的人。
面前之人看起来已经是中年,不过从这个年代来说,应该是即将步入晚年,已经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回将军的话,小的叫牛姈。”
“对对对……牛姈啊,你带这一千人,负责到城外去挑拉黏土回来。”
“诺。”
“土剋,你带着你边上的三百人去负责挑水……”
“牛姈、土剋……这都什么名字啊!”刚刚走来的项羽在心里低估了一句,却是感觉头疼。
不过想想之后也就一笑释然,如今有姓氏的大多都是王侯贵胄的后代,寻常百姓不得用姓,叫的稀奇古怪一些也是可以谅解。
沿着一条直线,城中原本的建筑已经被彻底的清除,不少人在忙忙碌碌的挖着地基。
虽然城墙整体的构筑还是土坌,说白了也就是将没有杂质的土壤不断的敲打,使原本松散的土壤变得粘稠,然后再将之注入地基,再以黏土在地基上方锤打出坚实的墙体。
以往的时候,项羽以为这种城墙也就是高大,加上城墙上的间隔设计,可以抵挡下方射出来的箭矢,不过就是以高度格挡或者说阻挡敌军的前进。
可真的看了如今的城墙之后,心中也不免震撼。
与其说是在筑城,倒不如说是拼命的堆积黏土,创造人造地形。
忻城的城墙属于中等的防守性,项羽一步步的跨上台阶,放眼望去,已然有一种凌驾与万物之上的感觉。
虽未曾登上凌绝顶,可在这周围一马平川的地形衬托下,已然可以感受那种意境。
脚下踩着的人为构筑墙体,没有让人有丝毫的不适,用力跺脚,传来的反震力度,甚至让人下半身有短暂的酥麻。
城墙的宽度也不是以往认知的那种,并排五人就挤满了的。这里的城墙上,至少可以两辆战车并驾齐驱。而且还是不用担心两侧守卫士兵安全的那种。
记得上一次在彭城的时候,只觉得城池高大,觉得原本那位兵临荥阳,却是久久攻不下城池,其原因并不是当时楚军的战斗力降低。
而是因为,在守城一方想要拼死守护的情况下,这样的城池真的很难被攻破。
就以当下的科技水准,云梯也好,古战争中最古老一代的投石机也罢。想要短时间内破城,以如今项羽的看法,那只有是拿士兵的性命,去一层层的填补进攻方脚下土地跟守城方脚下城墙高低的差距。
至于像彭城那样的时代一级建筑,除了城墙之外还有池,城池。也就是所谓的护城河。
通过搜寻脑海中原本的记忆,彭城的城墙可以并驾齐驱三辆战车,如果驾车娴熟,再没有其它放置物的情况下,四两马车同行也一样可以。
宽厚的墙体支撑起顶部坚实的平面,其上同样可以支架投石机,如果城中物资足够,再加上护城河的防护,投石机可以直接将石块扔在渡河敌军的脑袋上。
那种战斗程度,项羽不敢再仔细的想会是多么的惨烈。
“项王——”行走间,项羽游离身外的思绪,被刚好负责巡城的钟离昧唤醒。
“这两天气色倒是好了很多,前些时日的长途追赶,累坏了吧。”项羽微笑着拍了拍钟离昧的肩甲。
也许是以往的项羽没有这样的行为,项羽明显的感觉到钟离昧的身体有些僵硬,似乎在那一瞬间进去了一种潜意识的放手状态。项羽知道这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可内心还是隐隐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在这城墙上登高四处看了一会,心情却是格外的好,手上跟一些行为动作,反而没有太过注意。
钟离昧同样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右手成拳在自己的胸甲上重重的锤了两下。看着项羽,他开口笑道:“未曾跟随项王成就大业,这身子骨怎能变得腐朽?还跟刚结识项王那会一样,硬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