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艰险二人搏命 神人相助柴禾拜师
上回书说到,麻三儿与柴禾拜别了师父,连夜踏上了进京之路。书至于此便话休烦絮,他二人当然少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了,然而对于两个初出世事的年轻人而言,所受之苦却多的多了。他们都是一副逃荒落难的打扮儿,虽然于路没碰到什么危险,却也是有店不能住,有席不能吃,只好碰到什么就简单吃点儿什么,走到哪里就睡在哪里,至于桥洞子和有钱人家的门楼,便是能休憩的好地方了,更有甚者还须睡荆棘丛,荒草甸,狗窝,稻草堆,其中之苦自不待言。
待两人好不容易挨到了奉天省,便没什么盘缠了,对此柴禾是一筹莫展,而麻三儿却自出逃以来,多年未回来看过了,现如今竟能故地重游,心中还是颇高兴的。
虽然曾得罪过奉天府的老王爷,然麻三儿却并不惊慌,眼下他只是一身破衣,两手空空的乞丐,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更不必担心王府派人查问了。他们二人还是有零工就打,不论推车、担担、洗碗、刷锅、赶牛、放羊、打扫庭院,所有这些活计都不在话下。好在奉天省的百姓还算富足,见他二人年纪轻轻,又无依无靠,多有愿意帮助的,故而于生计上还算过得去。最使他们担忧的还是关外的天气,这里的严冬并不是闹着玩儿的,倘或入了冬还进不到京城的话,能否熬得过去都在两可之间了。
好在二人是向南赶路,紧踏着入冬的步子还不至于赶上太冷的天气。这一天,二人刚好走到一处县境,赶上一个晴天,湛蓝的天空就像一块宝石,他们都被和煦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赶巧儿在道旁就有一条河,河中之水滔滔流过,柴禾见水质清冽,便拿出腰间的皮囊,舀了点儿水,他们就蹲在岸边,喝着河水解渴。
忽然一阵凄厉的号子声从河的上游传来,使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他们急顺着声音的方向观看,见有七只硕大的敞口儿木船,正顺着河水飘浮而来。更令人惊讶的是,木船之上既没有货物更没有木材,仅有用细松木搭成的架子,使人实在猜不透它们的真实用途。每艘船上都站有十几名棒小伙子,均是二十往上,三十往下的年纪,透着股精干、结实的劲力。他们都将大辫儿缠于脖颈之上,显得轻手利脚的,似乎就要去处理什么活计。
转瞬间其中的一艘船已经划到了他二人切近,船抛下锚。几名精壮的年轻人都跳下船,在岸边钉上几根木桩,再将船上甩下来的缆绳拴在桩子上,仅仅几下便将船牢牢固定住了。剩余之人则在一位白须老者的命令下忙活开了,他们先从船舱中抬出几根数丈长,碗口粗的毛竹,喊着号子将毛竹插进河底的淤泥里,接着又在毛竹上绑上横杆,再有人跳上去,一同踩踏毛竹,将它们牢牢钉在了河底。此时别看天凉,他们各个都忙得满头大汗,有的则干脆甩了褂子,露出一身结实的疙瘩肉,汗水便凝成了一层贴肤的白霜儿。
麻三儿与柴禾从未见过这类生计,不由看得呆了,正在二人观望之际,那位白须老者却跳下船,向着他们走来了。二人还以为是对方觉着自己碍眼,忙背上包袱准备离开,不料那老者见状便急忙喊道:
“两位朋友,且等一等。”
随着喊声,老者已走到近前,麻三儿这才看清,所谓的“老者”实则并不老,只有五十开外的年纪,面上虽有些皱纹儿,却红润有光,只是须发稍白了些,让人产生了误解。见其并无恶意,二人都停下脚步,等待老者开言。老者先是将二人打量了一番,而后方笑道:
“两位朋友,可有会水的吗?”
听了这一问,二人都颇觉意外,老者见状连忙解释说,自己带人是采取东珠的。
东珠也是关外的一宝,其形浑圆,色偏淡粉或黄白,能在日光下分显五色,极为名贵。清代曾有一位穷酸的秀才做过打一首打油诗,单道这产珠的河蚌,诗曰:月白东门两厢开,玉润粉面出门来。采藻食泥闭扉入,秋风萧瑟托红腮。民间则对这一宝物另有传说,道是东珠采尽了日精月华,故而流光溢彩,观之每每必有灵异之事发生,故而“平民百姓不该有,皇帝老子当存留”。所以说,自古以来老百姓便是穷惯了的,他们将采取东珠的行当称为潜行,意指此乃玩儿命的勾当,先不说采得东珠能价几何,单说深秋入水,极易寒入骨髓,就不知道曾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坊间也将采珠之人唤做短命鬼,论谁也不肯将闺女嫁给他们,都生怕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岂不是耽误了一辈子。
麻三儿与柴禾初到此地,当然对此是不明就里的,只道是十分好玩儿的事情,又见老者询问便顺口答音儿,满口应承了。那老者见二人上钩,连忙又说:现如今敢采珠的人越来越少了,即便是一天五钱银子也难雇到好手儿,今日他愿出七钱银子,且管三顿饱饭,倘能采上东珠来,还可以估价另给。
麻三儿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老者说的可怜便答应下水一试。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不用说满船的棒小伙子,若论起下水来却是没几个敢去的,不过都是些亲友介绍而来,打打短工罢了。
话说两个人随老者上了船,老者先命人拿出两坛烧刀子,问麻三儿他们要不要先喝点儿酒暖暖身子。麻三儿在往常素日里便没有饮酒的习惯,当然摇头谢绝了,但他也不过是儿时在水中玩耍过而已,并没干过捞河蚌的事儿,所以就站在船边儿看别人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