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他身上所散发的熟悉气息让她心疼。
那是他惯用的龙涎香,不知多少回,她亲手更换挂在他床头的香囊,春秋冬夏,久而久之,会让人错觉,让人依恋。
褚湉想要伸出手,却在刹那间失去了勇气,皇帝重重的将手上的笔按在桌上,那笔尖处的墨悄然晕开,染花了洒金红纸。
他缓缓回过身来与她面对面。
褚湉身子僵硬,哑口无言的盯着他闪烁着眸子和微蹙的眉心,半晌,皇帝道:
“往日之心朕全部没有兑现,私心里希冀过的将来也成了黄粱一梦,事已至此,很多逼不得已也成了必行不可了,大婚之后,诸多变动也是难免……”
褚湉一眨不眨的只盯着他,实在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字句,然他只云淡风轻的将目光移向那明黄窗纱处。
“你每日依旧照例御前当差,但是为了顾念皇后和瑾嫔、珍嫔,往后这养心殿不得宿宫女,内务府已着人择好了下榻处,你也需即刻搬离。”
这种事褚湉曾意料过,却不想来的这样快,即便是住在别处也一样可以日日相见,连大婚她都能去面对,如此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他的那句话语不停回响在她脑海,盘旋不去……
朕不想你离开紫禁城,不想你离开养心殿……
褚湉生生的扯出一个笑,心里想着或许他只是有苦衷,隧道:
“是老佛爷的意思吧,不在养心殿便不在,奴才住哪里都是一样,只是但愿不要太过偏远,不然当差迟了的话可就……”
“是朕的意思。”
她的笑瞬间发僵,竟觉得收回都变得困难,只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清冷模样。
眼泪蓄满了眼眶,她紧忙垂下眼帘,泪水断线珠子似的滚滚落着。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失态,仿佛要把这些天来的心酸痛楚一并随眼泪流出。
皇帝任由她默默掉泪,半晌才道出一句:“早些说的话都不能作数了,只盼你好生顾念自己……”
褚湉听罢,微抖着嘴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凝着自己的目光无力又透着淡漠,仿若眼前的她不过是一个对于他无关痛痒的人。
“你恨我薄情也好,怨我不讲信用也好,我无可辩驳,全都算是我负你,如今更不能再误了你,你想我怎样弥补都可以,唯独我不能娶你。”
褚湉破涕而笑:“我从未要做什么嫔妃,再难也接受了你将来妻妾成群的事实,唯独你的心,你骗我,我不会相信!”
皇帝不忍去看她的脸,只无可奈何的低叹,旋即道:“但求你清醒一些,我说的都是真的,别再做无谓纠缠,懂吗?”
褚湉心痛到无以复加,从没有过的无助,隐隐的屈辱感打碎了她仅有的可怜自尊,悲凉没顶。
原来这就是不计后果的两情相悦,此生不渝?
这相对的日夜蹉跎下来,只是为了诠释不堪一击的爱情?
褚湉不禁自嘲,可笑这两心不移,竟也抵不过时光,胜不过新欢。
为了他,她违背了初衷,不顾历史悲苦,放弃了权衡利弊,一心完完全全扑上去,可以说,为了他,她再无可怕,到头来,竟是这般收尾。
我真是傻!
褚湉笑意加深,泪水枯竭。
心如一片死灰,她渐渐与他拉开距离,然后欠身,稳着声调道:
“恕奴才大胆愚钝,再不敢违逆圣意,大言不惭,今后种种,必当遵旨。”
她向后退了几步,想要就这样离开寝宫,她不愿再去思忖苦恼,不管他是否有苦衷,他也不该如此待她,信任何在?尊重何在?
皇帝听得她退下之声,如鲠在喉,太后是谁?她大权在握,杀伐决断,即便是亲儿子都不容于自己。
此时此刻,去对抗她无异于以卵击石,害了宋倾澜,也害了自己。
无论如何,他不能为了一时情急而去冲动行事。
他要这个国家,也要宋倾澜。
终有一日,他要她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边,无一人敢置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