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良认真打量对面的黑云一家,见对方小船上坐的满满,妻子有孕,还有三儿两女,令宣良多少生出羡慕的心思。
自己生不出孩子,被同僚取笑也就罢了,更让部属、上级轻视。
妻妾的兄弟子侄已不能成为助力,若有子嗣,又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一步?
虽说确实有一点点能力不足以胜任的因素在,可若子嗣繁盛,自能轻易控制三五百规模的部曲,上级自会重视他。
单独靠自己,又没有继承人,实在是太难发展了。
黑云也观察对方,这人皮甲本就精良,甲下露出的刺绣外袍更是不俗,最显目的则是对方头上鲜花刺绣的赤巾。
总觉得眼前这个同龄人有些浪荡轻浮,但黑云不敢表现出来,主动下船拱手:“见过义士!”
“不必多礼,你的来意我家渠帅已知,故命我送来些许之物。”
说着将竹筐双手提起递给,黑云神情一僵眼神黯淡,紧接着又醒悟过来,露出笑容双手接住。
只是宣良左手依旧抓着竹筐,右手伸进细麻布米袋里摸出殷红延寿血桃,这才松开了左手。
眼神示意黑云将竹筐装船,才递出手里桃子说:“这是我家渠帅所赠,希望足下立刻吃了,我好拿桃核复命。快快吃吧,我家渠帅身怀异术,此非凡物。”
黑云不假思索就咬一口,这桃子汁水涌入口腔,桃香扑鼻,也在周边弥漫起来。
明显听到女儿干咽口水的吞咽声音,黑云不再吮吸桃汁用目光去看宣良。
宣良斜眼去看两个小女孩,想了想还是摇头:“渠帅如此嘱咐,足下不要让我难做。”
黑云只是点头,在两個呼吸里就把桃子吃的干净,留下光洁不染一点果肉、汁水的桃核。
双手递还桃核,黑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浓郁桃香吹在宣良脸上,宣良也是干咽一口唾沫。
随即宣良仔细看手里的桃核,才说:“我家渠帅也说了,愿护送你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去安宁之地落脚,不知足下欲往何处?”
“壮士,我等乃蒙泽人,不堪苛政之苦,欲结伴前往淮南投奔扬州刘使君。”
黑云指着上游:“沿途多有渔民、无产少年相随,过彭城时沛人最多,其首领欲害诸位壮士以献州郡。”
桃子下肚,黑云察觉对方渠帅善意明显,感觉自己儿子在里面地位不低,思维也灵活起来:“现在沛人大丧,就剩下我们梁人、徐淮人与沛人家小,舟船六七十,男女长幼近千人。”
“竟有千人之众?这或许超出了我家渠帅预料,待我回报渠帅。”
“有劳壮士。”
黑云屈身长拜,垂首余光见对方走远才抬头站直,转身就见妻子已翻查竹筐。
见到竹筐底层那沉甸甸的一袋五铢钱,黑云忍不住朝天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彻底轻松下来。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自家也没有额外的拉拢价值。
比起这些东西,自家三郎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竟然真的从严密的徭役营地内假死脱身,这是何等手段?
一瞬间,他开始怀疑有官吏联合起来要搞什么事情。
在曹公治下当兵服徭役,活要活在官吏视线范围内,死也要死在他们眼皮底下,否则失踪没有尸体,那家人就会遭受严惩!
去年甚至发生一桩搞笑的命案,一个士卒死了,消息传回后屯田吏就安排对方遗孀与另一个在外服役的单身士卒成家;这新夫妻两个还没见过面,就因这个新丈夫在外逃亡,于是按律令问罪,就将这个倒霉女人弃市三日。
尸体生蛆了,才让家人收敛。
船上,宣良递上桃核,细细转述黑云的言语。
黑熊忍住去看望弟弟妹妹的冲动,捏着桃核细细审视,露出笑容:“去取个筐来,我要装桃。”
“是!”
宣良快步就钻入雀室,木台上黑熊调动现存的八枚白法力,尽数融入桃核,结果弹出来三枚。
吸纳五枚白法力后,他手中桃核众目睽睽之下开裂,生出鲜嫩对叶,然后桃枝笔直生长,四五个呼吸间就仿佛一柄绿色鸡毛掸子。
后面船上张定正监督新水手擦洗甲板,察觉异动当即抓住绳索跳荡过来,来到木台下仰头瞪眼观望。
等宣良拖着竹筐来到甲板上时,黑熊手里桃树已有丈余高,根须环绕手臂生长进而缠绕躯干、垂落在地。
当细密根须停止后,笔直桃树绽放桃花,这些水手眼中此刻自家渠帅手里仿佛举着一条布满桃花的大槊。
风中桃花几乎同时飘落,飞起三四步外纷纷消解不见。
越来越多的水手跳荡来到这艘船,桅杆之间预留的绳索用尽,有的水手爬软梯,也有的翘首观望。
一颗颗青豌豆一样的桃子快速膨胀,未几红彤彤血桃就挂的满满当当。
“灵血桃,可栽植桃源地卡,每个成长周期提供五乘日期数量的血桃。”
下一次成熟时具体产多少桃子不清楚,黑熊抬眼观察就见树干上每层八枚桃子围在一起夹住树干,一眼看去足有十五六层。
看着硕果累累,可在他手里却感受不到沉重。
宣良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递上竹筐后更是跪伏在边上仰脖子观望。
“起来,把筐抬稳。”
黑熊脚尖碰了碰竹筐,可宣良腿脚酸软已经无力战起,下面张定从一众跪拜水手里起身快步爬上木台,双手举着竹筐直喘大气。
然后就见黑熊往筐里摘放桃子,宣良、张定仿佛要把每一颗桃子都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