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北京城银装素裹。
与往年一样,雪后京中青年呼朋引伴跑到皇城帮忙扫雪。
按例是由京卫上值军士负责清理积雪但有时候雪大,也不禁止京中百姓进入皇城帮助扫雪。京中百姓乐意不乐意?自然是乐意的,只是扫雪罢了,又不是干别的事情。
近距离游览皇城,沾沾福气也是好的,运气好捡到一些宫女遗失的贴身用物,或奇巧之物,那可就有大面子了,逮到认识、不认识的人,就能拿出来好好吹嘘吹嘘。
以至于到如今,一旦下点雪,京中浪荡子、游学士子就带着工具扫雪来了。
这算是有点精神追求癖好的人了,也就大明朝时他们能这么自由的出入皇城。
道天内气候温润,田秀英、李秀英依旧在楼阁中下棋,两人盘坐在榻上,边上朱窗开启,不时有雪花飘来,还未落下就已融化。
两人衣衫清凉,穿素纱衣,内衬一条红肚兜,隔着五层素纱衣,清晰能见红色轮廓。
“杨肇基及马麟夫妇离京,中宫心中不安。”
李秀英语气淡然:“她有意在西苑再编训一标兵马,净军再听话,也是阉人,擅长缉拿追杀,却不能打仗。她顾虑道主长期不露面,会助长勋戚野心,担忧夺门之变。”
田秀英语腔爽利,带着笑容:“她就不怕引狼入室?”
“是啊,她前怕狼后怕虎,所以不安。”
李秀英侧目俯视紫禁城,能见坤宁宫中有一道炊烟,目光漠然:“她能使唤的只有宫里人,道主在时,她作威作福大肆捕杀东林朋党于西苑,又缩减宫人银粮俸禄,得罪外臣,也自绝于宫人。如不是道主天威震慑,中宫已然暴毙。”
“道主离京,她就借道主名威毒杀皇帝。她已自绝于内廷、外朝,寄托一切于道主。”
李秀英回头看田秀英:“如今行事都已癫狂如此,他日受宠渐深,不知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我之所虑不在内外乱军,而在中宫。”
田秀英放下手中棋子,问:“姐姐此话何意?”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新编训一标兵马入驻西苑确有隐患,不如从各标新军中各调一营入京,就屯在西苑。”李秀英说着轻叹,神情哀怨:“也不知道主惦记中宫哪一点好,万般放纵,如今皇帝已被毒杀。此事一旦泄露,天下动荡难定。”
李秀英说着又一叹,举棋落子:“今宫人无不怀念早年光景,哪像现在天寒床冷夜夜煎熬?”
田秀英跟着落子:“皇后裁减宫人月俸、口粮后,姐姐认为宫人有逆反之心?”
“是,宫人有自阉之狠厉,所图不过吃饱穿暖发财过好日子,真正有几人期望长生?又或如张平安那样恢复健全身体?长生、仙家奇珍宝物,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下贱性命享福。此辈人入宫,求得就是吃饱穿暖能出人头地。”
李秀英语气调侃,眉宇却无笑意:“中宫不知人心,只顾得节省开支积攒金银以讨好道主。就怕宫人造乱于内,坏了道主大业。我本无意去管中宫死活,又顾虑中宫死后转生,更无顾忌。”
她盯着田秀英:“吃饱穿暖就是人心所向,中宫剥夺宫人温饱富足,可谓死仇。妹妹,你说我等该如何补救?”
田秀英清秀、扬起的眉梢挑动,沉吟说:“妹妹愿依姐姐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