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两人拥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旭日升起,灿烂的晨光遍洒林中草木,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稍微放开彼此。
原本,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是一个对视,都看见对方的眼里满满当当地倒映着自己,他们便觉得,什么千言万语也不重要了。
“回去吗?”顾银韵问。
“回去吧。”季寰牵起她的手。
一夜过去,两人都累得不轻,但若就这样相互搀扶着蹒跚回去,多少也太狼狈了些。
顾银韵眸光一转,瞧见马车还停在路上。
拉车的马儿旁观了全程,先是被突然发癫的三皇子吓住,然后又莫名其妙看见他吐血倒地。
接着它饿了,垂头啃两口草,再抬头就看到顾银韵和季寰紧紧相拥在一起——
身为一匹马,它竟被这一幕深深触动了。
它也说不明白那时心中涌起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汹涌复杂的情绪,它只知道自己的蹄子暖暖的,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愿挪开。
于是,它杵在路边一直看。
一直看到这两人分开,才后知后觉地想要跑。
但此时,它已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这马居然在边上一直守着。”顾银韵摸两把马儿的鬃毛,淡淡笑道,“我想,它一定很想带我们回去。”
马儿喷了个响鼻,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季寰这时也走过来,拍了拍它的背,腰边长剑鲜血未擦,在阳光下闪着红艳艳的亮光。
“我也这么认为。”季寰道。
马儿被红光晃到眼,温顺地垂下头颅——
没错,它等在这儿就是为了要带他们回去的,这一点,就连它自己也这么认为。
季寰给马儿解去多余的绳索,丢弃累赘的车厢,先将顾银韵抱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
两人骑在马上,原路折返。
马儿走得不快,晨光暖融融地泼洒下来,照在两人一马的身上,晃晃悠悠的,看上去倒挺悠闲。
出了山林,折回厉兽场的小道。
这会儿,他们总算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顾银韵删删减减,把“翊府”是怎样骗她,又是怎样害她吃尽了苦头的事全都说给了季寰听。
季寰礼尚往来,说他直至今日才知道,他的父皇原来是一个凭借不断占据后代躯壳,以实现千年统治的老怪物。
而他这个被挑选出来的帝国太子,自始至终都被皇帝当做一个完美的容器来培养。
言罢,两人安静下来,都没有多说什么。
心意相通,安慰的话语就显得累赘了。
顾银韵默默地向后靠了靠,而季寰更加抱紧她的腰,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路过厉兽场,血腥浓郁熏人。
虽然顾银韵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与厉兽场中的群尸残骸散发出的阵阵腐臭味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探头一看,满地犬尸。
犬尸中夹杂着一具人类的骸骨,被啃食得七零八碎,唯有面部还是完整的。
顾银韵看了好久,才辨认出那是三皇子妃。
这凄凉又恶心的一幕看得她胃中翻涌,她缩缩脖子,蜷进季寰怀中,靠嗅他身上的冷木松香缓解恶心。
头顶传来季寰的无情嘲笑:“受不住还抻长了脖子看,真是不自量力。”
她皱皱鼻子,催促季寰“快走快走”。
看来遭群犬撕咬而亡这一劫难,是三皇子妃代她受过了,一想到被咬成那副惨样的本来会是自己,她就一阵恶寒心悸。
“我来时人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