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水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当属城外十里梅花林里的那座青玉小楼。
青玉小楼名唤“桃枝”,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音。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这小楼自建起之时,便不曾停过歌声,每逢佳节之日,更是不分昼夜地欢腾热闹,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王孙看不足,似是要把红尘烦恼,统统消磨在这无尽的歌声里。
这一处唯有欢声笑语而无一丝人间烟火气息的青玉小楼,楼主竟是一位年芳不过十六,美如冠玉的公子,别看他年纪虽不大,却是城中出了名的花花少爷。
公子身世显赫,自小为东宫太子陪读,父亲又是朝中太子太傅,前些年被加封开府仪同三司,实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含了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名为谢梨安。
传闻他出生时,满城梨花尽开放,惹得已是暖日和风的绿春,一夜间回到了白雪冬天。谢老爷拾花为名,取谢梨二字,却又因屋外乌鸦啼叫,惹得人心神不宁,便又加了个安字,寓意安安宁宁。
并不是甚么寄托之名,偏偏是这个公子,总能招惹是非风波。
那一日,正是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青玉小楼内,谢梨安醉卧在笙歌鼎沸中,细算来他已有三日三夜不曾好生安息,此刻已是双眼迷离,分不清白昼与烛光。
服侍他的小书童墨轩看不得眼,便推开一群欢歌不绝的王孙公子碧玉佳人,将谢梨安扶了出来。许是流连于歌舞不忍安静,他还连连将墨轩推开,却终敌不过一身疲惫,倚在墨轩身上便见了周公。
墨轩虽是无奈,却见惯了此种场景,便也轻车熟路地将他扶至三楼的卧房里。
这卧房不似楼下,没一点脂粉气,竟有一股冉冉飘凝粉,萧萧渐引风的清雅。墨轩其实一直不明白,少爷的内心明明是个喜静之人,为什么偏偏造了这么一处人间瑶池。
服侍谢梨安睡下,墨轩也有些困倦,便在桌边打了个盹儿。这一轮小憩可是实在,连轻梦也没有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一声长叹,墨轩陡然惊醒。睁眼只见少爷已经醒来,正靠在窗边看窗外只剩残红的梅林。
墨轩赶忙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少爷,我听闻燕双公主逃跑了。”
原以为少爷会面露仓皇之态,可墨轩却根本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只见谢梨安似是不曾听见一般自顾取了桌上的茶壶看来,他小心翼翼捧着茶壶左右看了看,不曾抬眼地问道:“这壶可是不久之前秦家公子送的那个翡翠松柏常青壶?”
墨轩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见它好看得很,便擅自取来与少爷泡了壶茶。但听顾总管说,再好的翡翠壶也不及紫砂的一星半点,也不知是真是假。”
谢梨安淡然笑道:“顾总管不愧也是见过不少稀罕物的人,说的话总有那么几分道理。”
墨轩听出话中之意,有些委屈道:“我见少爷这几日似是有些不悦,便想着法子讨好与你,不曾想还做错了事。”
谢梨安听罢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如何见我有不悦之感?”
“墨轩跟了少爷这许多年,还不知少爷的行事之风吗?若逢怡然自乐之心境,必会去云水河上的蕊寒香船上游湖泛舟,赏景说赋,若逢心情抑郁,便会在这小楼之内三五天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