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平的一声吼,适才将赵万林叫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天,黑压压的,一股一股随风变换着各种形状,宛如天龙翻滚。
尤其是西边天,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快!快装袋子!”
赵万林也大声催了一句,然后将木锨一扔,抓起袋子就装了起来。
满满一架子车麦,至少有五六百斤重,压得架子车轱辘都瘪了,田美娥和赵敬巧母婶二人拉到稍门过桥上时,已经累的腿软脚软,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下稍门口的大坡时,母婶俩就战战兢兢的,一人稳住一个车辕,稳的太死怕车子不走,放快了又怕车子失控,从面前的山沟里冲下去。
总之,这种重活儿真不是女人能干的。
俩人心惊胆颤,看着天上黑云翻滚,田美娥急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本来她还担心架子车失控,可没料想到车轱辘就端地给压到了一块尖石头上,轮胎“砰”的一声就炸了。
巨大的爆胎声,就像谁站在塬上向山沟里开了一枪样,震的这母婶二人齐齐尖叫了出来。
关键时刻,赵敬巧果断地松开了车辕,跑的远远的。
田美娥身量轻,很快,就给车子推着往坡下滑去了。
可她始终都没松开手,对她来说,这一车麦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看着自己的侄女撒手不管,她也很生气,可是想想也没办法,人家是好心跑来帮忙的,又不欠自己的。
危险降临跑是人的本性,不跑还傻呢,刚刚的爆炸声就连自己都吓到了,更别说赵敬巧。
田美娥咬着牙,努力用自己的小身板顶着车辕,一直到架子车冲到坡底,另一根车辕子戳到赵敬巧家栓牛的大洋槐树上才停了下来。
吓得田美娥浑身冒出一袭冷汗来,刚刚她还以为自己……
实际上,要不是这棵大杨槐树阻挡,这车麦十有八九会沿着地势低处一直往下滑冲,直至遇到下一个大斜坡,然后就直接一冲而下,坠入山沟里去。
刚刚的危险一刻,看的赵敬巧直接傻眼,替她四娘狠狠捏了一把汗。
她倒不担心架子车会坠入沟底,毕竟一个车轮都爆了,车子斜着了,怎么冲都不可能会直冲而下。
她担心的反而是车辕戳到树上的那一刻,没错,车辕生生将洋槐树给戳掉了拳头大一块木头,连着扯下了一米多长的树皮,露出多大一片树骨,惨烈无比。
田美娥知道,自己刚刚要是闪躲不及的话,整个人十有八九都会给夹在树与车之间,然后就......不敢想象后果有多惨!
“阿四娘,你没事吧?”
赵敬巧吓得赶紧跑下去查看,好在看她身上没有自己想象的血肉模糊,才松了口气。
“阿四娘,你刚刚吓死我了!”赵敬巧有感而发道。
双手捂到胸口上,不停地喘粗气。
此时迎面吹过来的风,都带上了雨点儿。
田美娥又急又害怕,又无奈,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太渺小了,小到像一粒沙随时都有可能会给这风吹走,老天爷要你受灾,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就在这时,地院里的朱育芳走了出来,刚刚她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还以为大岭村又要打仗了。
她是上个世纪的人,听到鞭炮响都会以为是枪声,天上打一声闷雷她就会以为是埋在谁家烟筒下面的地雷响了。
“咋咧?发生了啥?”朱育芳好奇地叫问。
她是赵万林的三娘,今年已经有六十好几了,由于供出了两个大专生,便早早地坐享起了天伦之乐。
赵敬巧简单将刚刚发生的事给说了,然后朱育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就立刻搭手帮忙,三个女人合力,将卡在洋槐树上的架子车给弄出来,然后顺利拖到了地院里。
女人手劲小,三人又合力费了很大劲儿才将麦子扒拉下来,又一袋一袋滚着入了窑门。
朱育芳无奈叹气道:“你娃娃可千万小心点,麦子没了就没了,来年再种不迟,可人一旦......”
她没有说下去,转而又悲叹一声,道:“你娃娃恓惶滴!跟了我万林,活的也太难了!”
田美娥压根就没管她说的,年年看人脸色借粮的日子,她早就受够了。
弄完麦子,窑门都没来得及上锁,就赶紧往塬上冲。
时间就是麦子,抢到就是赚到。
一口气冲到碾场上时,发现麦子还有一半没扬出来,就开始往袋子里装了,不过这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便二话不说就又一头扎进麦堆里开始装,一番操作下来,整个人都抡晕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顾哪头了。
实际上所有人都一样,就怕呼啦一下降下一场大雨,到时哭都没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