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松把这句话曾经告诫司马腾的话又再次告诫石勒,希望他能牢记。
“大人放心,此言,我必时刻谨记在心。”
石勒闻听此言,明白自己已经获得谅解,再次叩首感谢。
“把冉隆放回吧,乞活军只剩下这一个军帅了,得给他们留一支香火。”
“是。”
石勒满意离开,他得了尹青松默许,开始围绕顺德城打造自己的都城。还将自己的亲眷和部族亲眷迁居于此。
“大人,石勒非池中物,有帝王之姿。任由他如此发展,好吗?”
张角问道。
“不然呢?杀他容易,可又有谁能保证做的比他还好?”
尹青松有些无奈道。
张角也是无语,乞活军的那些军帅各个不争气,私心太重,被石勒各个击破,根本没有能挑起大梁的人选。
尹青松长叹一声,道:“华夏民族文化兼容并蓄,重建能力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只要保持文化不断绝,再给他们几十年和平环境,被八王之乱祸害的中原百姓迟早还会繁衍兴盛起来。
一个民族最怕的不是伤亡,而是文化灭绝,若是连文字都消失了,传承都断绝了,脊梁骨也断了,即便人种还是那群人,与灭亡又有何异呢?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全。只要人还在,江山就摆在这里。一切都有可能。”
话音刚落,景色又变成黑白,尹青松无语之极。
313年,石勒定都顺德,发展经济,安抚百姓。乞活军在冉隆和其子冉良带领下加入赵军,张宾和君子营众人也加入石勒势力,担任各级官员,让石勒势力暴涨。
315年,石勒、张宾出兵幽州,击败刺史王浚,刘汉第二任皇帝刘聪任命石勒为大都督、骠骑大将军、东单于;
318年,刘聪病死,太子刘粲继位,不久便被外戚靳准所杀,靳准自称汉天王。石勒进京勤王,击败叛军,羌羯四万多人向石勒投降,进爵为赵公。
319年,刘聪之弟刘曜在赤壁即位为帝,改汉之国号为赵。任命石勒为大将军。石勒大怒,斥责刘曜数典忘祖,随即自立赵国,自命赵王。
刘曜的前赵与石勒的后赵展开十年厮杀。
329年,石勒在洛阳之战,大败前赵,生擒刘曜。继续西征,攻克长安,灭亡前赵,氐王苻洪、羌人首领姚戈仲闻风来降。
至此,除关外前凉张氏、代北鲜卑拓跋氏、辽西慕容鲜卑三个政权外,后赵一统整个北方。
330年,已经57岁的石勒觉得自己的成就,足以称帝。惯例进城祭拜城主大人的雕像,请求神启。
他已经定都顺德18年了,虽然年年入城拜见,都不见大人踪迹,却依然未曾怠慢。不见城主,便在中心广场的雕像前焚香祭拜,仍无所应。
久在上位的石勒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视,怒道:“大人,我一直遵从您的教导,以汉立国,以太平道为国教,人丁兴旺,国力强盛,国土面积东至大海、西至凤翔,北至代郡,南至长江,人口已超千万。而那晋朝仍在内乱之中,数次口喊北伐,却越发畏缩不前,偏安江南,没有丝毫进取之心。我为何不能称帝?只因我的胡人身份么?您为何不能给我回应?”
焚香青烟袅袅,现场无人作答。
石勒愤怒而归。
330年,二月,石勒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并设立百官,分封一众宗室。九月,石勒正式称帝,大赦天下,改元建平,追尊其高祖以下庙谥,并立刘氏为皇后,太子石弘为皇太子。
331年,迁都邺城,营建新宫作为新的都城。众多大臣极力反对,石勒坚决不纳。
333年,六十岁的石勒病重弥留,手握重兵的侄子中山王石虎控制宫廷内外,皇后、太子、皇子被软禁,禁止任何人医治和探望。凄凉的宫殿内风吹窗户吱吱作响,昏迷中的他,被噪音吵醒。想要关窗,却没有力气起身;想要喊人,却无人应答。
“来人啊!来人啊!”
任凭石勒呼喊,周围冷冷清清,无一人回应,因为宫殿周边五十步内都被侍卫封锁,不允许一人进入。
“水,水......”
石勒感觉口渴难耐,嘟囔着喃喃道。
这时,一个身形出现,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原本健壮的八尺大汉,如今已经干瘦的只剩一身骨头。
“来,喝吧。”
一个黄皮葫芦出现,里面倒出甘甜的清水,石勒干涸的嘴唇接触到水源,不禁大口吞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看到身边扶着他的正是面如冠玉,神情俊朗的城主大人。
“好久不见,你老了。”
尹青松视野虽然只能看到身前一米处,但他能一路摸到这里,还要得益于如今遍布赵国的天平道信徒。他们犹如一盏盏明灯,给尹青松指引了从顺德到邺城的路。100里的路程,花费了他半个时辰的时间。
“大人还是神采依旧。”
垂垂老矣的石勒看向尹青松,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他们初遇时。
“大人,我称帝时向您祈祷,为何您不回应?是对我胡人身份不满吗?”
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芥蒂。在他当政的二十余年,他非常忌讳“胡”字,一直推行汉化。对不肯汉化者,建立单于庭进行管理。而整体国内事物效仿汉制,设设立尚书、中书等官职和公侯封爵。
他自认已经做的够好,但称帝前的祭祀没有回应,却让他恼怒异常,也促使他离开自己待了十八年的都城,南下一百里建设新都。
“不!”
尹青松轻轻摇头,道:“你做的很好。有些人天生有华夏血脉,却欺压华夏百姓,漠视华夏礼仪传承,这种人我嗤之以鼻。有些人虽为异族,却善待百姓,传承华夏精髓,对此我深表认同。”
想起现在东晋司马家朝廷和门阀世家的一些列骚操作,尹青松就血压升高。无数像刘琨、祖逖一样有抱负的汉族将领被排斥打压,忧愤成疾,郁郁而终。后来南朝经历多代,终无所作为,被北方政权所灭。
华夏正统,终究不在偏安之地。
“真的吗?”
石勒眼睛一亮,脸上也绽放出笑容,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也焕发了一些。
回光返照了吗?
尹青松默然。
石勒似乎也明悟了什么,但他已心无所碍。自己穿戴好衣服,找来笔墨纸砚,伏案写起了遗诏。洋洋洒洒数百字,内容大概是:
“我死之后,三天就葬;内外百官葬后就脱掉丧服,不禁止婚娶、祭祀、饮酒、吃肉。征伐、镇守的牧守不得擅自离开职位前来奔丧。
以平时穿过的衣服装殓,以平时坐过的车子运载,墓中不要藏金银财宝以及观赏的器物。
太子石弘年幼,恐怕不能继承朕的大志,众臣应该各司其职尽心辅佐。石弘与石斌应该和善相处,司马氏是前车之鉴,对待兄弟要厚道、和睦。中山王可多思考一些周公、霍光的故事,不要成为将来的口实。”
写完遗诏,石勒向尹青松躬身一礼道:“城主大人神通广大,以后赵国,请您照看了。”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人生已圆满,从一介胡人奴隶,奋斗成为中原皇帝,已了无遗憾。在回顾人生时光中,慢慢伏案睡去,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