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帝对陈叔陵道:“始兴王,你来查验,如有差错,当即指出。”
高天暗中佩服陈帝的驭臣之道,如果自己背不出来,则陈帝一举甄别奸小。如果自己背出来了,陈帝又可以反过来斥责始兴王,左右立于不败之地。
“高公子,你不要怕。”冯仆担心他紧张,安慰道。
高天道谢,然后当堂朗诵吴明彻的奏疏。群臣无不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陈叔陵瞪大眼睛,用心对照每一个字。无奈高天背诵十分流利,竟追不上他的速度,好似他手里也有一本奏疏。
陈帝面色逐渐凝重。奏疏中不但有攻陷城池的名称、敌方将领的名字,还有斩首俘敌之数、缴获粮秣辎重之数、陈军伤亡之数、有功将领战绩,以及急需援军、战马、铠甲、弓弩等数目……名类复杂,数目极多,不可能准确记住。他看向陈叔陵,这个先前气势汹汹的二皇子正目不转睛盯着奏疏,无暇他顾。
高天一口气背完奏疏,陈叔陵却不置一问,群臣无比惊诧,大殿再度陷入沉寂。
“始兴王。”陈帝问,“可有错误?”
“没、没有。”陈叔陵有些慌乱道。
顾野王大笑道:“大王还有何话可说?”
陈叔陵红着脸道:“正因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方敢以假乱真,冒充忠臣遗孤。”
以直言进谏著称的尚书左仆射徐陵痛斥道:“始兴王是何居心?为何一再诋毁高公子?前有冯太守和顾博士的举证,后有梁武帝的血经,陛下又亲自问对,你还要怀疑?”
陈叔陵索性蛮横到底,冷笑道:“士家门第关乎选官用人大计,岂能轻易处置?”
眼看始兴王胡搅蛮缠,朝臣多数观望,相持无益,高天灵机一动,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声镇住了,眼见白衣少年仰首而泣,感同身受,不少人眼眶湿润,暗鸣不平。
陈帝薄怒道:“高天,你笑什么?”
高天答道:“我笑我自己!千里而来,投奔新朝明主,竟在这大殿之上自取其辱。新朝既不容我,我便随先君去吧!”话刚说完,高天寻一立柱当头去撞。亏得身边一众臣子连抱带拖,才将他拦住。
殿中顿时大乱,呼喊声此起彼伏。在顾野王、徐陵、周弘正和冯仆的带动下,群臣纷纷下跪,为高天作保。
事已至此,众怒难犯,陈帝终于发话:“众卿作保,此人当真不假,苍天有眼,叫高氏一门留后啊。”
徐陵紧接着道:“陛下挥师北伐,一扫前朝颓势,万象更新,而忠良来投,既是天意,亦是祥瑞。”
陈帝呵呵笑道:“好一个祥瑞。高天可入士籍,赐田三顷、京城宅院一间,如何?”
徐陵对高天道:“还不快磕头谢恩!”
高天收拾仪容,叩谢皇恩。
冯仆追问:“位列几品?”
陈帝道:“士人定品乃中正之责,朕不过问,待明年考评后再定品级。”
冯仆微微张嘴,最终没有说话,退回班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