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李弘冀入宫已有一月。
李弘冀坐在龙华殿的台阶上,郁闷极了,这一个月来,为了维持自己一开始那副古板的人设,他安静读书,大门不迈,甚至连跑步都只在点钟,一切都是为了在李昪面前打造出一个好的形象,没想到,李昪那老头不按套路出牌,在把他接入龙华殿居住后,竟然真的一个月没理过他!
他在李昪面前那么敢说,只是因为他知道李昪是个宽厚的人,连三番两次怼他的宋齐丘都能放过,就更别说家人了。
感觉这也是南唐李氏皇族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对家人极为宽厚,宽厚到什么程度呢?感觉李家不是皇族,而是一个和蔼可亲、其乐融融的温暖小家。
李煜曾派遣自己的皇弟当将军去前方战斗,打输了,皇弟屁颠屁颠逃回建康,李煜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担心皇弟打输了会不会心情不好,给他加官,在对待家人的宽仁上,南唐传世的三位帝皇简直是如出一辙。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弘冀一开始以为自己能忍受这枯燥,毕竟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在暑假里,他也不是没有宅家一两月以上的纪录,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时候有手机电脑,不出家门,胜似出了家门,而在这里,不出宫殿,就真的是不出宫殿!
一直待在这四角的天空下,他已经快要憋坏了!
对李弘冀来说,这皇宫不就是一个牢笼吗?这里不能去,要令牌;那里更不能去,要圣旨。搞来搞去,李弘冀在宫内的活动距离就只有后宫范围,整天跟一群莺莺燕燕的搞在一起,他头都要大了。
最可恨的是李景通,他作为他亲生老子,不仅不帮他,甚至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他好,把他的侍从刘通也送进了宫。
李弘冀一想到这件事就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刘通原来是个太监这件事倒是挺让他惊奇的,毕竟他之前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要反抗!李弘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兀地往殿外走去。
在一旁侍立着的刘通看到这一幕,赶忙跟上,焦急地说道:“殿下,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李弘冀嘴上答应着,腿上的速度却是再加快了几分。哼,我胳膊拧不过大腿,打不过他李昪,给他找点小麻烦还不行吗?
到时候他知道自己在皇宫里到处搞破坏,还能不放自己出宫?
反正我搞破坏,他最后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殿下!”刘通的声音不禁加大了些许,“这宫里到处都是禁制,吴王殿下嘱咐过,不能随便乱走啊!”
对于这些,李弘冀充耳不闻,径直走出了后宫的宫门,刘通不敢拉他,那些护卫就更不用说了,要是伤了皇孙一根汗毛,还不知会被陛下怎样惩戒。
刘通见左右不了李弘冀的心意,也就安静下来,紧跟着他走,只不过笼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时不时会左右摩擦一下。
李弘冀想到昨天进宫时看到的后军教场去看看,但因为那时一直在思考,不记得路,刘通这人太死板,问他肯定也只是求自己回龙华殿,所以李弘冀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外面走走,总比一直被困在那什么劳子龙华殿要好上太多。
走着走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出现在了李弘冀眼前,只不过好像是背面,以他的视角望过去,只看得见墙上红彤彤的一片,屋顶上翘起的地方立着鸱吻——也就是所谓的金鸡,在当时是皇权的象征。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看到建筑了,李弘冀异常兴奋,三下两跨步绕过去,就要往殿阶上面跨。
刘通匆匆跟上,一瞅高悬牌匾上的三个字,顿时吓得魂都要出来,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不体统,伸出手就要抓住李弘冀,看样子是想强行把他拖回龙华殿。
可李弘冀是什么人?滑溜地跟泥鳅似的,灵巧地继续往上跑。
刘通正要追上去,远处传来一声惊呵:“你是何人?”
他扭头一看,只见一队手持兵刃、穿着铠甲的军士小步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枪尖上冒出的寒光不禁让他有些胆寒,同时也解答了他这样的殿宇为什么会没有守卫的疑惑——原来是刚好在换防。
再扭头一看,殿阶上哪里还有李弘冀的身影,刘通一咬牙,想着反正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还不如死得痛快些、忠诚些,于是便闭口不言,装作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见刘通不答,队首眯了眯眼睛,挥了挥手,道:“拿下,等会谈结束后,送陛下圣裁。”
一旁的军士闻言,很快走出两个人,熟练地把刘通压制住,其余人等也各自分散开来,站立在大殿的四面八方守卫。
……
李弘冀跑上去之后,终于看见了牌匾上的名字,他小声地念了出来:“勤政殿。”
勤政殿?!李弘冀的眼睛顿时冒出了精光,这殿可不简单,虽说在光宗朝和后主朝没落,但在烈祖朝可谓是绝对的政治核心,史载李昪和朝臣们讨论国家大事、处理政事,大多是在勤政殿。
殿门处没有守卫,李弘冀便大胆了一些,凑过去将耳朵贴了上去。
只听殿内传来一股雄浑的声音,正是李昪:“朕欲东巡,诸卿以为如何?”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略显虚弱的声音回答道:“陛下体恤百姓之心,臣等皆知,然天子出幸,百官景从,颇耗资材,江南虽富,亦当节约以应大变。”
李昪又问道:“致尧、怀正有何见地?”
一个中正的声音回道:“臣谨遵陛下之令。”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也连忙接上:“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