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来点点头,没有犹疑。
“那门武功我叫它【横行剑势】。”
“与其说是以气御剑,实则乃是剑中练气,剑气互御,以势相催之道。剑招一起,无须着意运功,自有剑劲相随,气随剑动,剑为气催,周流往复,内外兼修。”
岳不群只听前言,脸色已变,待悉听分明,他的脸色已变得极其精彩,似怒似愤,似忧似恨。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竟会有如此复杂的表情。
“我问你,你那什么剑中练气,剑气互御,究竟是以剑为主,还是以气为主?”
他的语气分外严厉,吐气发声甚至下意识用上了内功,声音聚成一线,虽然不大,可传入叶归来耳中却好似闷鼓一般。
叶归来并未动容,他深知剑、气二宗之遗祸,一直是岳不群心里过不去的坎。
更是一道难解的死结。
所以他也不觉奇怪,自己分明清楚明白的说了是剑气互御,岳不群还非要争个以谁为主。
重症还须猛药医,与其违心说以气为主或者直言剑气并重,不如直接给他来剂猛药。
叶归来张口道:“何分剑、气?以我为主。”
“气与剑皆只为成就自身。”
“武学之道,气为本根,性命之功。招为技法,护道之术。
缺一不可。
然光有性命之功,护道之术,终不能达于大道。习剑之人,精诚所至,当持凡铁而通灵,求剑意无限,一株草尤胜利器神兵,一念可令万剑朝拜。”
“何为剑意无限?何为持凡铁而通灵?”岳不群压抑着怒气。
积蓄的怒火,似乎让他完全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原本以他的才学,就算陡然间不能全部理解,至少不难理解什么叫精诚所至,持凡铁而通灵。
叶归来面不改色道:“剑意、剑势,相辅相成。势者,天地之象,去其形得其神,可成势。取势合剑,乃为剑势。
华山剑法,取华山山形地貌而成,故有奇险之势。其余四岳同等,皆取势成剑,可惜,鲜有人能势合于心。
如能势合于心,于心内包罗一物之情状,便可不断养势、积势,弟子【横行剑势】之功,便依此道而成。
而意者,情与理。情乃一心一念,理乃万象之本,情与理贯通,即可化生剑意。持意铸心,可得剑心。
如能贯通情理、包罗形神,渗透统一,即可剑心通明达于大道,迈入匪夷所思,惊世骇俗之境。”
“文人雅士常有言:技进乎道,以弟子拙见,习剑之人达于此境,便是剑意无限。一言以蔽之,即为剑道。”
“是故,习武之人当以自我为主,以道为本。全性命之功、护道之术,向大道进发。”
叶归来说完,默默闭口。
他自问已说得足够明白。
只是他却发觉岳不群的面色并未缓和,依然很不好看,甚至算得上极度难看。
“你是说,我华山无论是以剑为主,还是以气为主,都是错路歧途?”
他的声音似在颤抖,又好似强压着怒气。
叶归来看着他的脸色,并未退缩,直言道:“说句大不敬之言,不仅错,而且错的离谱。江湖从古至今多少门派,何曾见过这等可笑之争?连大道的门坎都未摸到,偏偏作此毫无意义的争论。
凭心而论。
以剑为主,气为辅,胜在年少力强,形成战力够快。
以气为主,剑为辅,胜在老而弥坚,长盛不衰。
看似各有所长,实则到了最后,仍要回归以气为主。
毕竟剑法在怎么练,终究不能超凡脱俗,如果内功不长,又时常好勇斗狠,难假于天年。而内功练到高深之处,不仅可以驻颜益寿,随意一击更有不可思议之威能。”
“师父你容颜常青,岂非就是最好的列子。”
“在过上十来年,以剑为主之辈恐怕已垂垂老矣,精疲力软。而师父你不过多添上些皱纹白发,一身实力,仍可以充分发挥。”
叶归来说到此处,不由长舒口气。
他今夜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往昔年在华山刻苦练剑,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说上这么多话。
只是要改变一个人的固有观念,单靠这点言辞,属实已算薄弱。甚至有可能都起不到丝毫作用。
他现在也并不清楚,自己的言语有没有动摇岳不群的观念。
对方一直沉着张脸。
他甚至隐隐觉得,要不是自己现在的实力是对自己言辞的有力证明,恐怕自己这位师父,极有可能已经跳起来发难。
或许,更大的可能是根本不会让他把话说到现在。早在反驳以气御剑时,就会引发岳不群的滔天暴怒。
“可笑之争?可笑之争?”岳不群垂目呐呐口舌如痴,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沉凝的面色忽然变了又变,极为精彩。
叶归来见此,想了想又道:“要弟子说剑、气之争,门中流传的混元功无疑就是最好的解决之法。倘若当年有先辈走剑功之路,剑气同流互御,齐头并进两不耽搁,何至于有剑、气纷争?”
岳不群变换的面色猛然一僵,急抬眼惊疑的看向叶归来,下意识张了张嘴,却并未吐出声音。
沉默良久。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或许你说的真有道理,只是……齐头并进谈何容易!由外入内本来成效就慢,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十年工夫就将之练至大成。”
叶归来笑道:“师父所言不假,由外入内的确是个苦功夫。不过,这也是一门最不讲天资,而纯靠勤奋的武功。只要不是傻子蠢蛋,任何人持之以恒日夜苦练,十年之内未必不能达到我四五剑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