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禁军走远,窦苟探头看了看王统手中的令牌道:“有了这令牌,在长安岂不是可以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王统把令牌丟给他,“你想要你就拿去。”
窦苟慌忙接住,又丟回给王统,嘿嘿笑道:“不要不要,我可不想被抓到秋官府戏珠。”
“你这竖子,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
几人路过了前日发现女尸的废弃老宅,越往前走越荒凉,四周皆是杂草荒树,只余一条小小土路,不足两骑并辔而行。
窦苟四处张望。
“想不到长安还有如此荒凉之地。”
文昌海说道:“风水不好,都不愿往这边建宅子,而且如今长安人口也远没有大汉时这么繁盛。”
王统看了看高挂半空的月亮,问道:“文班头,还有多久能到。”
文昌海指着前面道:“那便是了。”
王统顺着文昌海指向抬头望去,月色下,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寺山门就这么陡然出现在四人眼前。
王统惊讶道:“这鬼市竟在寺庙之中?”
文昌海道:“这寺庙建于汉,后来因为战乱,里边的和尚跑了就没再回来,早已荒废了数十年。”
王统疑惑道:“这寺庙虽然独占这小小石山一隅,可看起来占地并不大,鬼市就这等规模?”
文昌海下了马,把马拴在树干上,燃起了两盏提灯,递给王统一盏,道:“进去了便知。”
说完领头便往里走。
过了山门,文昌海并不往宝殿走,而是绕往后院。后院一面靠山壁,壁上有一石梯,几人跟着文昌海拾级而上,转了个向,一个山洞映入眼帘。
王统举起灯笼一照。
“老龙洞?”
“对,进去了还要走一段。”文昌海回头说了句,闪身便往里钻。
洞如其名,如同一条巨龙藏身之处,蜿蜿蜒蜒,越走越深。
窦苟缩了缩脖子道:“怎么感觉越来越阴冷?”
“你没感觉我们一直往下走吗?此时我们应该在地底了。”
文昌海话没说完,几人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随即皆惊叹,自己居然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溶洞的峭壁之上,半空之中。
“到了,这便是鬼市。”
王统等人居高临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深藏于地底、巨大的地下溶洞世界。
王统本来以为这鬼市不过就是一个集市,但现在看来,这规模完全超出了预料。
沿着洞壁,建了许多肆、坊、铺,有的甚至建于洞壁之上,高达数层,由栈道相连,颇为魔幻。
王统问道:“我们如何下去?”
文昌海指了指脚底下的粗绳。
四人顺着粗绳,滑落到溶洞底部,这才发现,来往之人皆以布遮脸,每户商家仅挂一盏昏暗红灯,买卖交易之人刻意低声交谈,影影绰绰,确如百鬼夜行。
窦苟见来往之人皆盯着他们几人看,浑身不自在地问道:“人人皆以布遮脸?吾等不遮脸岂非异类?”
陈岺不屑道:“烈日下不见鬼,只见到装神弄鬼,心怀鬼胎之人,吾等不做那等鹦鹉学舌,遮遮掩掩之事。”
文昌海赞道:“岺公所言极是,吾等乃禀公办事,不但不能遮脸,反而要露脸。鬼市能存在如此之久,还不是因为得到朝廷默认,秋官府令牌在这里依然有效。”
王统看着这些摩肩擦踵、以布遮脸的人,又回头看了看溶洞壁上的那个入口,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人来人往的,还要带着采买的东西进出,都是从我们刚刚走过的老龙洞进出?”
文昌海摇头道:“这地下溶洞内部深处有一阴河,分支众多,四通八达,据说有好几个出口,但我就只知道老龙洞这一个。”
王统、窦苟和陈岺几乎异口同声问道:“你对此地不熟?”
“来过一次,都在这大溶洞里,没往深处走。”
王统、窦苟和陈岺三人面面相觑。
这向导……不太靠谱的样子。
文昌海见他三人如此表情,嘿笑道:“诸位放心,我在此有引路人。”
说罢,带着三人他们钻进一个当铺。
当铺到处积满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光顾。
“要典当何物?”
一个佝偻着背的蒙布老者出现在当铺高柜后头,说话声音很怪,像是声带出了问题,撕扯着嗓子挤出来的。
白昌海说道:“秋官府,寻人。”
佝偻老者把柜台门帘拉上。
“我从不上地面,秋官府要寻人可去别处。”
白昌海赶忙道:“莫走,示不小、皂不白、馗不首、针不金。”
佝偻老者身子微微一抖,“王老六怎么不来?”
“师傅他去岁已谢世。”
沉默了半晌,佝偻老者叹道:“罢了罢了,仅此一次,之后秋官府之事再与我无关。”
白昌海忙拱手说道:“是。”
“要寻何人?”
白昌海看向王统。
王统道:“不知老丈可知在这鬼市之中卖香火的乌丸辊?”
“乌丸辊?他可不是卖香火的,不过是一个冥婚掮客。”
“冥婚!?”
王统几人大吃一惊。
王统疑惑道:“天下战乱三百年,人口凋敝,朝廷为了繁盛人口,大赦前朝冷宫女子下嫁民间,迁葬与嫁殇者更是禁绝,何来冥婚?”
佝偻老者淡淡道:“既然不许用活人行冥婚之礼,只能退而求次,以少女尸体配冥婚,你可知现在黑市里的少女尸体价值几何?”
王统心中一凛。
少女尸体!
又是少女尸体!
王统猜测道:“莫不是那乌丸辊掳来少女,制成不易腐烂之尸体卖与富贵之人以行那冥婚之礼?”
“什么,你说那乌丸掳掠少女制尸?”
佝偻老者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