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高演让他寻机刺杀高湛,王统心下腹诽,我一个外臣,犯得着平白无故为你做这等事?
可不管怎样,先应下来,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杀不杀得成另说。
“那……安成王妃母子和我回陈国之事……”
“你尽可放心,陈国已派遣使者前往邺城,已在途中了。”高演道:“赵彦深也马上从晋阳出发前去邺城,负责此次谈判。”
王统又道:“可若陈国提的条件太过苛刻,齐国无法接受,修好之事搁置,我和安成王妃母子又该如何?”
高演放声大笑,他自然知道,王统是一个外臣,即便他在自己跟前把口号喊得多响亮,说要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不过是应付而已,出了这晋阳宫,他的执行力还能剩几分?
想用好一个人,必以官、名、利、禄、色诱之,要想马儿跑得快,不给最好的草料,怎么行呢?
这个道理他懂,王统跟他讨价还价,向他讨要好处,反倒代表了他有心为他做事。
王统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在高演看来,无非是携陈氏母子回朝,获得陈国高官厚禄,荣归故里。
可他要用好陈氏母子这张牌,最好,既能换取齐陈修好,又能诱使王统为他除掉高湛。
高湛在邺城已经坐大,大到连自己的势力都难以渗透进邺城,而且自己这个弟弟警惕性实在太强了,想要诏他来晋阳再动手,根本不可能。
他现在就犹如一只狡猾的老龟,龟缩与邺城这个坚壳之中,在暗中窥视着晋阳,窥视着自己的皇位!
是啊,有些人,杀了才可以稳江山。
高演下定决心,即便和陈国最后谈不拢,也要用陈氏母子这张牌为他扫清高湛及高湛在邺城的势力,以免将来尾大不掉。
“只要你替我杀了高湛,我便保你与陈氏母子安然回陈国,可是……”高演说道最后,凝视着王统道:“你最好勿要敷衍我,拖沓行事,想着等齐陈修好,陈氏母子一样可回去,自可不必为我去冒这风险。但你须知,陈国想要带回去的只是他们的安城王妃母子,并不包括你,如若届时你仍未能除去高湛,便留在齐国,为我效力罢。”
王统心道,只要柳敬言母子能回去,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以自己的勇武,随时可以寻机奔逃,实在犯不着为高演卖命,除非,齐陈谈判破裂。
不过,眼下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先应下来,静观其变再说。
“统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果然是这句,高演道:“你真的如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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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王统、柳敬言一行出发前往邺城,同行的有赵彦深,还有高怀儿。
高怀儿有马车不坐,却是骑着她那匹黑马,策马于王统身侧。
甘酿坐在马车里,看着与王统言笑晏晏的高怀儿,十分不满地道:“这女人怎地如此不要脸,明明比王郎大了许多。”
柳敬言没接话,脸没来由地有些躁热,顺着甘酿的目光看去,看到高怀儿的两瓣丰臀随着马儿左右摇摆,纤腰却盈盈一握。
真是美得连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确是王郎喜欢的类型。
想到此处,柳敬言的脸却是更红了些。
坐在一旁的陈叔宝问柳敬言,“阿母,你的脸怎地这般红?是不是这马车里太闷了?”
“或是吧。”柳敬言道:“元秀,你去找你师傅要匹马骑吧,陪你师傅说说话,免得他闷。”
陈叔宝奇道,自己母亲明明叮嘱过自己到齐国后要谨慎行事,还三令五申不许他偷跑去骑马,现在怎么又允许他骑马了?
陈叔宝朝他师傅王统那边看去,看到那个比母亲年级还大些,却媚到极点的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又有些许地方想不通。
算了,管他呢,只要能骑马就行。
陈叔宝管窦苟要了匹小红马,策马就往前骑去,径直插到了王统与高怀儿之间。
“太原长公主,你长得可真美。”
高怀儿“噗呲”一笑,“你这小孩儿,懂什么是美?”
“师傅说,胸大腰细屁股大脸还小的女子,八九不离十必是美人。”
高怀儿看向王统,媚眼如丝,嗔道:“你怎么教小孩子这些。”
王统不搭腔,反倒是问道:“晋阳通往邺城之路如此崎岖,委实不好走,为何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因为我的父兄们走多了。”高怀儿道:“天平元年,我阿父做主从洛阳迁都至邺城以后,至武定五年,十余年间,在频频西讨的空隙间,仍往返晋阳于邺城近十次,我阿兄逼我夫禅位后到天保十年崩,十年间,更是往返两地二十余次,因而,此路虽崎岖,却是设施齐备,驿馆星罗棋布,因而旅人亦多。”
王统恍然,原来这里边有着北齐自身独特的历史根源。
邺城承袭了北魏时期完整的一套官僚体系、中央政府、士族官僚,是行政的中枢。而晋阳则脱胎于高欢霸府,有大量的鲜卑武勋,更多属于决策性质的权利核心。
可晋阳因种种因素限制,没能力向全国推动政务实行,居于晋阳的高氏执政者想要向全国推动政务,必须假手交通更便捷,地理位置更中心,官僚系统更完善的邺城为其推动实施。
因而以六镇武勋为核心的陪都晋阳和以士族官僚为核心的国都邺城对高氏执政者来说都十分重要,这也无怪乎历任高氏执政者皆频繁往返于两地了,而这也使这条从晋阳通往邺城的道路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忙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