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之凉直沁人心,这夜过子时,竟还落了雨。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随风儿不轻不缓,不急不慢地敲打窗棂。
我坐在床榻上,身上披着一片薄帛,未燃烛灯,便将窗外看得清楚。
虽漆黑一片,但黑影中依稀可见被风雨牵扯而飘摇的树枝,也可见细密如线的雨,我于是就这样静静坐着,静静看着,久久不能入眠。
我方才,已下令免了将赐予姜太妃的酒,那本是一杯致死的毒酒,因她瞒过朝廷协助廖勇暗箱操纵赈灾银两的行为,已给百姓带来过无法挽回的损失,也给朝廷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危害。
为平息民怨,我不能枉顾。
可是,终归还是下不了手。
因直到今夜,我才真的懂姜太妃,懂她这半生的隐忍,懂她一直以来,从未曾能改变过的,被操纵的命运。
即便……如今她已贵为太妃。
她说,她本叫丁伊洛,出生于金堂城,是个距离垌丘不远的地方,也曾出身富家商户人家,却因祖上做了错事落狱而举家受牵连。
可他爹爹是个才商俱无的浪荡子,自然撑不起一个家来。
她便于五岁时,从衣食无忧一下子堕入衣食俱愁的境地。
好在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变卖一些家产,发卖一些家奴,还是能维持一些逞强的体面,也能送男儿去学堂读书的。
而她那时只看着家奴一个一个被卖掉,懵懂未知,不知原来还有地狱可坠。
她只知她娘是个妾室,她则是个无用女童,不能为家中分忧,所以整日忧思。
他娘问她怎么了?
她便说自己也很想学哥哥们读书识字,将来为家人分忧,也学着重振祖业。
本是孩童戏言,可她娘听之感念,便在服侍他爹爹时讲来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