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行,光明磊落。君子之心,可昭日月。
诸葛亮与刘备回到新野时,已是夜晚时分。城中百姓早已入睡,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声犬吠传来。众人回到县衙,打来热水稍作清洗,便即上床而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百姓们便已经纷纷起床,吃过馒头、稀饭等早餐,农人扛着锄头,牵着黄牛,带着耕具出城而去。商人们拆下门板,开张营业,路边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也逐渐此起彼伏。
诸葛亮也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已有小童端上早饭,乃是一碟腌菜,两个馒头,还有一碗面疙瘩,这是刘备屯驻新野后,县衙伙房的标配早饭。
诸葛亮慢悠悠吃完,用最后一口馒头,把腌菜碟沾干净,又沿着碗边轻轻一转,残留的面疙瘩便尽数聚于碗底,随即左手端起碗,右手深入碗底,馒头连同残羹,一起送入口中。
再往碗中倒些热水,略一晃动,灌进口中,涮了几下,权当漱嘴,最后尽数咽下,中国古代,粮食的珍贵性不言而喻。正所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即便是在盛世,侥幸又遇丰年,交完公粮之后,留给百姓的粮食,也只是将将够吃,并不会有太多盈余。
如果时逢乱世,又遇灾年,或者官府加赋,则不免终日与饥饿斗争,勒紧裤带,饿感稍缓,但终究不能顶饥。整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捱过今天捱明天,能吃的东西,不能吃的东西,统统想尽一切办法吃掉。或腌、或蒸、或煮、或焖、或卤,总之吃进肚子就是饭,这些菜肴后世或谓之曰“美食”,实则是千百年来遗留的“苦果”。正所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千百年这么熬将下来,对饥饿的恐惧根植于心,以至于中国人见面打招呼,既不说“你好”,也不祝“平安”,更没有客套寒暄,单刀直入只一句:“吃了没?”,便是最重要的关心。来人回句:“吃过了”,便是最大的平安,倘再多加一句:“没吃搁这儿吃”,那便热诚之至,足见交情了。
诸葛亮虽然家境颇丰,不至于饿肚子,但见隆中百姓生计艰难,便也养成了节约粮食的好习惯。饭毕,用抹巾抿了抿嘴,便踏步出县衙而去。
这一日,他继续巡查新野城。虽然已定下博望坡伏击之策,但曹军一阵败后,定会兴师再来,那时便只有拒城而守了。他必须评估一下,新野小城能撑多久。
诸葛亮走上城墙,细细查看砖灰土缝,见都是些老砖旧灰,已经风化严重,部分箭垛已有残缺脱落。守城所需之滚木、擂石等物,虽也齐备,但数量有限。毕竟人人心里都清楚,倘曹操真起大军来攻,新野小城,是断然守不住的,只能放弃。
刘备屯驻新野后,虽也曾修葺城墙,但毕竟民少财匮,加之刘备为让百姓多吃几口饭,不仅未曾加赋,还减征了少许,对部分孤寡病残的老人,还免去了税赋。因而财力不足,也只够略微修补而已。这样的小城,这样的守备力量,若曹操大军来攻,最多守一两日而已。
想到此处,诸葛亮不禁抬头南望,弃了新野,必然向南退却。新野南边便是襄阳,那是一座重镇,是荆州的首府,是荆州七郡的行政中心。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物资充足,粮秣齐备,依山傍河,城大沟深,汉水绕城而过。山川形胜,易守难攻,扼南北之要冲,乃兵家必争之地。自己在隆中所奏大计,亦要依托襄阳才能施展。若是襄阳在自己手中,善加谋划,定能让曹军铩羽而归,助刘备站稳脚跟。
然而眼下的襄阳城,正危机四伏。刘表虽为荆州刺史,声望颇隆,此时却早已重病缠身。两个儿子,长子刘琦不成大器,次子刘琮尚且年幼,后继无人。以蔡瑁为首的襄阳豪强,已然掌握实权,并有向曹操投降之意。
若襄阳果真被献给曹操,便只有继续向南,往江夏暂避了,局势就会更加被动。所以守住襄阳城非常重要,会让局势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禁想起,前些日刘表邀请刘备往襄阳赴宴。席间曾托付后事,称自己久病难愈,恐命不久矣,两个儿子又不争气,有意将荆州托付给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