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走出了小区,朝山脚下走去,不感觉到冷,意识里只有脸颊在发烫。脑海里情思纷乱弥漫像北风飘雪片的夜空。他一个人快步走着,只有茕茕孑立的路灯不知疲倦地把他的影子一盏盏交递。偶尔有辆汽车驶过,开着远光灯,侵吞了眼前的道路,他只得站住,一停下杂乱飘散的思绪就开始聚集,汇成悲伤的样子,心里就跑出一个人在骂:“操你妈的。”再往下走不时有开着远光灯的汽车呼啸而过,他一停下心中的幽愁暗恨就多积攒一些,冲击得心房剧痛,像一台超负荷运作的蒸汽机在激烈震荡,最终榱栋崩折,胸腔里灼热焰火喷涌而出,对着驶来开着远光灯的车辆怒吼:“我操你妈的,我操你妈的,操他妈的。我操你大爷......王八蛋,操,操......我操你妈的。你个地沟油,你个穷光蛋,你个垃圾,你个人渣,我操......”直骂到周身疲乏,才感觉到寒风在他脸上挖出两道蜿蜒冰冷的深槽,一摸,湿腻腻的。
子言回去之后就发了高烧,为此请了两天假。再去上班时人就沉默了很多,心里总有隔阂,难以释怀,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何况撕心裂肺。工作上面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之前的不上心加上展会的效果在不断衰减,招商越来越难。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迎难而上,也利用繁忙的工作忘却那些事情。可正当他要全力以赴的时候赵总把他叫到办公室。
赵总把他叫到办公室,好言相劝把他劝退了。林芳芳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他继续存在在自己的圈子里面只会有碍观瞻,按照断舍离的理念必须斩草除根,心房清空一下好迎接下一段美好生活,所以果断要求赵总开掉赵子言。对于赵总来说子言确实是个可塑之才,加以扶持日后会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但是他显然没达到非卖品的资格,定力不足,人脉很浅,而且品行好像也不端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最后噎着自己了只能怪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子言预料到有这么一天,自己跟林芳芳在赵总的办公室只能出现一个人,孰轻孰重赵总会掂量不清楚,自己也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一脸平静地听赵总说完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收拾自己的物品。接二连三的打击过后,失业对他来说只是小场面了,他也有信心快速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新公司是一家本土纸媒,业务范畴雷同,所以做起来轻车熟路。到新公司满一个月后他为了拉进同事关系请他们去大排档胡吃海喝了一顿,还特地带上了家英。这一天他很豪爽,一改平时的吝啬,虽然家英剜了他几眼,他还是把最贵的菜都点齐了,在大冬天里吃的热火朝天。他觉得自己彻底走了出来。
回到家子言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他越来越喜欢新闻频道的声音,听着播音员播放各地新闻对他来说是一种休息。家英慢慢脱着她的鞋,还在为着子言的铺张浪费感到愤懑,数落道:“你也是人来疯,一桌饭菜花去快一千块,够我们花多久啊。”子言盯着屏幕说:“没事,钱出去才能挣回来。我们不能当貔貅,只进不出,迟早都是死水一潭,有进有出才有活水。再说花我的钱,不叫你心疼的。”家英说:“你的不是我的啊,花你的钱我怎么不心疼,今晚不也花你的钱,跟吃我的肉似的。”子言回过身来抓起家英的手就咬了一口说说:“看你还敢不敢作践自己,你的肉才值那几个钱啊,瞧你一直是伺候人的心气,以后我成大爷了,你就是太太了,该有点主子的排场,那一千块钱本来是拿来打赏的,不小心就吃了一顿饭,我还惭愧了半天,亏你这边心疼成这个样子。”家英噗嗤一声笑了,扯回手拍了一下子言的胳膊,又捻起兰花指说道:“我这手刚脱了鞋,你不嫌脏啊,就烦你这邋遢劲。我倒是想当太太来着,看我着身子也是小姐的身子,细皮嫩肉的,可惜了小姐身子丫鬟命。”说完伸手摆在灯光下瞻仰起来,随后拿着鞋放进鞋柜,又捡出袜子来丢到卫生间里去了。子言看着她的背影说:“我从头到脚也没嫌弃过你啊。”卫生间里面飞出来一句“你敢,别忘了是你丑。”家英洗了脚换了衣服光着脚丫子小跑回床上去,看着子言的背影,拿脚尖杵了杵子言的背说:“子言,你给我倒盆热水洗洗脚吧,我也尝尝当主子的滋味。回头我再好好伺候你。”说着把脚抵在他的胸口缓缓抬起他的下巴。田家英这次回来念及子言为了给妈妈看病花了不少钱,一改往日的冷淡严肃,变得温柔主动了很多。子言摸了一下她的脚背亲了一下,强笑了笑就去倒开水,伸手点了一下,嫌太烫又端到卫生间去兑了点凉水再端到家英跟前,帮她翻起裤管才捧着她的脚放在脸盆里。家英双手摁着床沿,摇晃起上身眯着眼享受这份温暖,俄而说道:“今天真的是冷极了,在棚子里吃还是感到冷,风透着缝吹进来,跟放冷箭一样,一阵一阵的。前面是热疼疼的干锅刁子鱼,后面是冷冰冰的寒风,跟水深火热里面似的,菜不像菜,吃饭的不像吃饭的,和在一起就像鸳鸯锅。“
“嗯,下回改在饭店里面,就不用受这煎熬了。”
“你的那些男同事也好粗鲁,讨论起女生来一点避讳都没有,评头论足不说,中间那部分也没省略掉。完全不把我们女生当女生,我可不想你背着我也是这样跟人说话,没羞没臊的。”
“嘿,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不过是过过嘴巴的干瘾。”
“那是过过干瘾吗?原来男人的嘴巴也那么厉害,一张一合跟剪刀一样锋利,谁从你们嘴巴里头出来还有活口啊,早体无完肤了。跟粉碎机一样。”
“他们喝了些酒,麻痹大意了,就口无遮拦。”
“你可不能这样,多难看。跟长舌妇一样,议论别人长短迟早也会被别人听到,到时候多尴尬啊。”
“唉唉,知道了。”
子言低头帮她洗脚,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家英又问了陆德明跟蒋晓川的情况,说道:“你们毕业也有两三年了吧,就跟马拉松跑了前一程,人跟人的差距该慢慢拉开了。现在谁混得最好啊?”
子言思索了片刻,想想谁跑到前面,摇摇头说:“我们那个专业有个女同学,叫什么来着,李琳娜,对了,叫李琳娜。嫁给一个大她四十五岁的富豪,身价几千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