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伦在楼梯口抽了根烟,回到病房门口偷偷看了看川希云,见那丫头还是没有动桌上的东西,眼睛直盯着电视看,索性绕着医院乱逛起来,心道犟吧,犟吧,看谁犟得过谁!
不经意间逛到心脑血管的科室,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悲伤的哭泣声,往前走去只见一大堆病人家属围着一个病室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江古伦走近一看,一个年轻的姑娘蹲坐在一个中年男子的病床前放声大哭,模样悲惨凄凉。
江古伦拉拉边上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子,用正宗的长沙话(注:主角生活城市的方言和长沙话几无差别)小声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显然也是嘴皮功夫了得的长沙人,见有人向他打听自然乐意回答,当下指着那个中年男子摇头叹气道:“这个男的以前得过脑溢血,花了好几万治好了,恢复得也不错,能走能跳的。哪知道才没过多久又复发了,兄弟你不知道脑溢血复发得有多严重,他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可活是活下来了,这不,落了个全身瘫痪,现在话都说不利索。”
江古伦指了指边上的姑娘,问:“这个是他的女儿吧?”
“对,是他的女儿。”男子脸上有几分同情,感叹道:“也是个苦命的人呀,俩次手术和医疗费用加起来花了十来万,这家子人看着也不太富裕,那女的大学刚毕业,步入工作岗位不久,哪能有什么积蓄,没办法只能将家里准备给她的嫁妆钱都拿出来,再四处借点才凑足这笔钱。结果病治了,钱花了,老爸瘫痪了,她那男朋友也拍拍屁股走人了。看着自个爸爸这个样子,男朋友又离她而去,怎么能不让人心酸呀……”
“他们没入保险吗?如果入了保险也该能赔些钱吧。”江古伦问。
“嘿,这事说来巧了。”男子砸吧砸吧嘴:“这男的保险刚到期,还没来得及续就出了这搭子事,人说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确实有道理呀!”
“那他老婆呢?”江古伦再问。
“不知道,听说早死了。而且这姑娘这段日子每天都在这儿照顾她爸爸,好像工作那边也出了问题!”
“兄弟,怎么你知道得这么多?”江古伦有些疑惑。
“那就得靠这双耳朵来听了。”男子微昂起头,指指自己的耳朵,神色中满是骄傲:“我在这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不是跟你吹,我敢拍着胸脯保证这医院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哪个医生跟哪个护士眉来眼去!哪个床今天又死人了!还真没一件能逃得出我这双耳朵……”那语气,仿佛除了那些还未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就没他不知道的。
江古伦知道这是长沙人的天性,敷衍着点了点头,再没兴趣听他念叨下去。男子却仿佛遇见知音一般,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兴许是平常没人听他说这些,今日与江古伦聊了一阵,大感投缘,简直恨不得掏出心窝子给江古伦看看,一顿肺腑之言喷薄而出。
说了一阵,见人群渐渐散了,姑娘也没哭了,江古伦更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男子不由失望的摇头感叹知音难求,这次又看走眼了,撇着嘴回自己的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