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仍旧记得当年自己跟于时商量这些的情景,而今日,自己则坐在李云清的办公室,想着如何帮助他解开当时自己设的“套儿”,也实在是有些讽刺。
而提到的这个对赌条款,小河也并没有纠正李云清话中的“你们”二字。她自然记得这些条款,投资协议上所有的条款都是当时她跟李云清谈判所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李云清。以更高的估值抢下这个项目,同时通过对赌条款在未来做调整,将投资后的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上,这是投资人很常见的处理方式,而这也正是当时小河跟于时商定的谈判策略。
“对赌条款是对你来说影响最大的条款,若对赌不能完成,则世纪资本可以要求现金补偿。如果做现金补偿,是一笔巨额资金,你拿不出来,于时将有权将公司出售,而你必须随着出售掉你的股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现在更明白了宏达那时的痛苦。”
李云清点上一根烟,静静地吐着烟圈。
小河静静地不说话,回忆着当时自己站在世纪资本谈判而达成的投资条款对于三诺影院接下来的影响。站在李云清的角度,小河觉得自己应当算是“始作俑者”吧,这对赌条款确实已经成为了公司的紧箍咒。
小河直言不讳,“按投资条款处理。你只能二选一。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李云清又吸完一支烟,将烟头掐掉,“站在客观的角度,不把我当做你投资的项目,你怎么看三诺影院的未来?”
李云清问小河有没有别的办法。
“客观的角度?”小河有点儿意外这个问题。
“于时通知我,要么现在同意把公司整体卖给吴跃霆,要么立马找到钱撑下去公司经营。两条都难——都是“你们”这些个协议条款。”李云清重重叹气,“我跟吴跃霆交流过几次,发现的确他根本没指望将三诺影院做好,他只把三诺影院当成一个在股市上赚钱的工具,如果把三诺影院卖给他,三诺影院就完了。”
小河很了解李云清对三诺影院倾注了什么,是理想,是期冀,是未来,她也很希望他能成功,这既包含了对邻家大哥哥的祝愿,更包含一个投资人的职业向往。
小河接过水,看着忧心忡忡的李云清,较那天新搬到办公室时候的兴致勃勃判若两人。
小河打开包拿出电脑。她翻出高端影院的分析报告,“最客观的就是数据。”她将电脑展示停留在这张列示了行业内主要的几家高端影院的用户量比对折线图上,用手指着曲线给李云清看,“云清,这张图我整理了几家行业竞品的数据。你看,在过去一段日子,三诺影院的口碑和客流量确实在提升,但是,本来排序在后的几家竞品也追得很紧。”
小河将心里的浓雾挥开,她不愿意让感情上的纠结影响她的工作状态,眼下最要紧的,是李云清和三诺影院的前途。
李云清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告诉小河在这个事情上他跟世纪资本和新进来的合融财富这两家投资人的分歧很大,李云清希望在选址上精细化,而两家投资方,也包括世纪资本委派的co唐若,都坚定地支持要加大市场投放,迅速拉升客流量,提升品牌知名度。
从南平地块的事情后,小河对周维的感情就仿佛被打进了冰窟。这几日小河给自己安排了各种需要外出的工作,尽可能地避开周维。此前与周维逐渐形成的契合,似乎就只剩下一丝存在过的踪迹。
小河站起身,非常严肃地告诉李云清,“这就意味着你在透支三诺的品牌。而且,市场投放带来的虚火一旦停掉,三诺后劲乏力。”
“不提他人,说正事儿。”提及周维,小河又神色黯淡下来。
推门声响,是唐若婀娜地走进来,一身价值不菲的chanel职业套装在她身上显得气场十足,妆容精致的脸上更是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仿佛三诺影院的困境与她无关。
李云清回想起当时周维和于时都看过自己这个项目,最后他选择要于时的投资,主要是因为世纪资本给了更高的估值,“也不知道当时如果拿了元申股份的投资,周维做我们的董事,我又听你的劝告,离吴跃霆远一些,现在会是什么局面——”
小河没想到唐若也在,这个李云清脑子糊涂啊,他难道还指望唐若这个利益熏心的人帮他想办法?!小河丢给唐若一张冷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这是伊斯坦布尔索菲亚大教堂,查士丁尼时代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唯一建筑。若换了往日,李云清会兴高采烈地给小河讲这教堂的前世今生。但今日,李云清避开这个话题,他现在甚至埋怨自己过度沉浸于艺术的世界,而对商业诡谲太过忽略。
唐若则莞尔一笑,但语气凛冽,“云清辛苦打拼多年,也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今年的资本市场形势这么好,江小河,我问问你,创业企业有几个靠盈利能让创始人实现财富自由的?市场投放拉高行业地位,做并购是对云清最实在的方案。”
“是教堂?“嗯。”
熟谙财务模型的小河站起身来,“竭泽而渔!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三诺的资金链很快会不堪重负,甚至断裂掉。企业要有充足的资金去生存,这个优先级是第一位的。若换成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这么精于算计的人,会这么激进地投放市场?!”
小河指指墙上的一幅画,“你新画的。”李云清果然还是个骨子里的艺术人。难得他始终保持着这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