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自然知晓妇好将她派去傅说府邸照料的用意,只是自己不知要离开多少时日,实在放心不下妇好在宫中的状况,便私下与阿蛮细细交代堤防事宜,谨记她要时刻陪在妇好身侧,“阿蛮,你且记得了,甄意不在娘娘身边的日子,阿蛮便是甄意。”
阿蛮点点头,甄意瞧着她一双黑白清冽的大眼睛,第一次察觉她眼底浅淡而过的落寞与坚韧颜色。
如意与她一同将包袱收拾妥当,她走到庭院径直朝桃树坐榻上一直出神的妇好走去,甄意跪坐在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得妇好道,“我有心无力的事太多,你便去帮我去做一件罢。”
一句有心无力实难道尽满腹苍凉,总是逃过轻薄,甄意便叹口气轻声说道,“娘娘,您有什么话要甄意带给礼史官吗?”
“你好好照料他,病情之事传信于我。”
言多生错,言少单薄,世间无奈之事还是不说为好。
阿蛮从殿门外小跑进来,眼睛瞧着甄意,道,“骄撵,接甄意。”
武丁派来送她出宫的骄撵到了,甄意瞧着妇好,“娘娘,甄意不在的时日里,您切记万事小心,保重身体。”
妇好抬手,“去吧,甄意。”
外头的动静渐渐远了,直到再听不得声响,明明朗日晴空妇好却顿觉身处深渊沼泽之中,深深庭院静得吓人,宫中的风都是静悄悄没有声响的,不似空山高岗之上,四季的清风带着情绪吹掠过漫山遍野,狂野不羁之间满是生的气息,妇好抬头望着轻轻而动的桃树枝叶,漠然笑了笑,这里的万物都是没有脾气的。
宫中的女子就似是这风,自高岗呼啸而来之际挟卷着万种风情美景,进了这深宫便被困于宫殿整日静候等待着的唯有君王恩宠,饶是在惨烈的风动也会渐渐磨平戾气化为一声无力叹息,静静飘荡在深宫每个砖角与枝叶摇摆之间。
“阿蛮,我们该去做些什么呢?”
如意不知从哪里出来,慈笑着与她道,“娘娘,昨日姜妃娘娘受惊吓过渡,今日已经转醒了,奴婢与阿蛮姑娘可以陪娘娘一起出去探望一番。”
妇好这才想起来,她满心装着傅说重伤之事却忘了姜妃的身子,便坐起身来,“如意,你帮我准备些冰凉爽口的点心,如笙妹妹素来喜欢,我们送去未央殿看看她。”
十里长宫砌铺着精致的青色石板,每一块石板都是巧匠细细打磨而成,踩在脚下十分舒适,按着妇好的吩咐,如意准备了些荔枝凉糕、水晶桂花粉、奶香樱桃和椰奶冻,都是爽朗可口的吃食,盒子下边特意加了冰块,这一路走过去才不至于染上暑热。
远处迎面而来的骄撵阵仗有些神色匆匆,步伐较着规矩快了不少,却挡不住整个阵仗的奢华明丽,嫣红纱幔围绕在骄撵四周,顺着抬脚下人的脚步颠簸,轻飘飘荡着,骄撵四处银铃作响,好似过路开道的叮铃,妇好立定脚步细细瞧了瞧,身边与她遮阳撑伞的阿蛮也站定住,看着妇好有些不解,“娘娘,停下了?”
倒是如意在她耳侧轻声提醒道,“六人骄撵想来应是妃位的仪仗。”
妇好心下领会,带着这般气势如虹的阵仗出门的这殷商王妃之中只有两人,妇好细细瞧了瞧骄撵身侧跟着的丫头,叹了口气道,“我还想与她避一避的,如今只怕是天意到叫我们用这种方式碰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