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将?长命锁拿起来,而后又看见那下面压着一封信。
上面写着“云蘅亲启”四个字。
这是柳今言留给纪云蘅的信。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留信?
无?非是将?要面临分别。
纪云蘅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脏疾速坠落,仿佛站上了深渊的边缘,恐惧开始蚕食她?的心?智。
长命锁被爱护得很好,似乎还被抛光打磨过,表面比先前瞧着更为光亮了。
毫无?疑问,定然就?是那日柳今言从豆花店里?拿走的,这也必定是她?故意为之。
纪云蘅盯着那封信,一时萌生退意,不敢将?信拿出来看?。
许君赫站在?她?身边,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瞧见她?指尖用力?得泛白,微微颤抖着,便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他对一旁站着的兰水偏了下?头,示意她?先出去。
门关?上之后,许君赫就?主动抬手,将?纪云蘅的手给捏住,指尖稍微用了些力?气在?她?掌中捏了捏,“先看?看?信里?写的是什么。”
纪云蘅体弱,冬天里?只要出门,手就?是冰凉的,很难暖热。
但许君赫不同,少年人的身体里?火气旺,况且他已经适应了泠州的冷,所以手掌热乎乎的,灼热的温度带着力?道惊醒了惶惶不安的纪云蘅。
她?走到桌边将?盒子放上去,拿出里?面那封信,拆开来看?。
信纸展开,里?面是柳今言秀娟工整的字迹,一笔一画写得极其认真。
她?在?信中写明,其实当初在?花船节上的那场初遇,是她?蓄意而为。早在?今年四月份,柳今言就?已经来了泠州,那时候她?就?看?见了纪云蘅。遇见纪云蘅的那日,是她?问出长命锁被何人买走的第三日。他们说西?城区有一家卖豆花的老板娘,总是在?闲暇时拿出长命锁擦了一遍又?一遍,去吃过豆花的人都知道她?曾经有一个女儿,年幼时被拐走之后,那老板娘就?一直行走在?寻女的路上。
柳今言走着去了西?城区的豆花店,她?远远就?看?见记忆中已经快要模糊的身影在?店铺中忙活,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亲切的梨涡,一如柳今言挂念了许多年的模样。风霜和岁月在?母亲的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却仍然让柳今言一眼就?认出了她?。
其后她?看?见纪云蘅从豆花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药包笑着与她?母亲道别。从那时起,一个计划就?在?柳今言的心?中慢慢成型。
柳今言其实早就?放弃了回家,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像是被折了翅膀的花蝴蝶,只会被圈养起来,再也没有想?过飞翔。但是她?知道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小姑娘像她?一样,被拐卖,被折磨,被当做权欲交换的工具。
花楼里?的花鲜艳无?比,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用鲜血灌注,在?那里?丧命的人,无?法?计量。柳今言没有那么大的志愿,也不曾想?过成为话本里?那些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的侠客,她?只是想?杀死那些将?她?拖入痛苦深渊的恶人。
一旦下?了这个决定,柳今言就?明白自己必然会奉献出生命,于是她?没有与楚晴相认。花船节那日,她?远远就?看?见了纪云蘅,于是故意让自己的钱袋被几个鬼鬼祟祟的小乞丐摸去,一路追到了她?的身边。纪云蘅果然如表面看?上去的一样,懵懵懂懂有些呆傻,却又?一双能够将?心?里?的善良显露无?遗的眼睛,她?拦住了柳今言。
自那之后,柳今言就?与纪云蘅成为了好朋友。
她?在?信中说了很多句抱歉,言两人的相遇始于算计是她?的错,请求纪云蘅能够原谅她?。
“郑大人的宅邸在?哪里??”纪云蘅抬头,眼中已满是泪,将?落未落,惊惶地抓着许君赫询问。
“郑褚归在?泠州没有宅邸,来到此?地之后就?站住在?程家名下?的一所宅院中。”许君赫抬手,用拇指在?她?左眼处抹了一下?,低声道:“我?带你去。”
纪云蘅将?信和长命锁一同揣入袖中,着急忙慌地跟着许君赫的脚步下?楼。
出了妙音坊,荀言和程渝二人在?门口候着,见他神色凝重,便赶忙上前等候命令。
“找匹马来。”许君赫先是对荀言下?令,其后又?对程渝道:“去官府调人,越多越好,直接带去北城区郑褚归暂居之地。”
两人得了命令分头行动。妙音坊前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唯有许君赫和纪云蘅二人沉默地站在?边上。
许君赫的神色还算镇定,毕竟这种事他见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
可目光落在?纪云蘅的脸上,只见她?面色惨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光是站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纪云蘅总是很脆弱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挫折打倒一样。
像个美丽而洁白的瓷人,一摔就?碎。
许君赫一边想?着,一边站到她?身边,与她?的手臂相抵,让她?好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