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完全排除有人在背后捣乱。”齐海一边陪着李显绕着湖转圈一边猜测道,“咱们上次在网上发布了那条信息后,明显感觉说闲话的人少了。”
李显没有说话,他仍然在听,一些没有扫净的积雪在两个人的脚下发出抗议的叫喊。齐海点燃了烟,李显皱起眉头来,齐海已经戒烟五六年了,这些日子太忙了,齐海几乎天天熬到深夜才能回家,又受宋大军那几个烟枪的影响,这烟终于又捡了起来。
“周围的居民对于咱们这家医院开始是有意见的,但现在他们亲身感受到这里巨大的变化,咱们又做了广泛的宣传,尤其是一些老人知道咱们不仅仅是一家临终关怀的医院,同时也是全科医院,反而转变了态度,因为老人对于身边有一所医院大多是持有欢迎态度的。”
“我记得前些日子你们搞了一次问卷调查,是这件事么?”
齐海点点头,说道:“正是通过这次问卷咱们才弄明白周围居民的真实想法,现在仍有个别的居民还是态度不明朗,他们看到周边人态度有转变,心思也活动了。也有几个人……”他犹豫了一下,看了李显一眼,道:“似乎是想获得些好处,我觉得总有些人想占些便宜。”
他没有明确告诉李显,其实有些人已经把这种无赖般的想法直接告诉过齐海,齐海知道李显特别讨厌这种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步的。
“这个口子不能开,”李显停下脚步,他看着已经冰冻的湖面,那上面有几条闪电形的裂缝,像巨大的可怕的伤口。“如果开了口,许多人会经不住这种引诱,他们也会找上门来提出各种条件。关键是这种做法有损咱们天恒的名声。”
齐海道:“那当然,咱们两个在这一点上都是态度一致的。”那就是说有人不同意这样做,李显知道哪些人会持反对的态度,刚才在饭桌上,这些人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
“好家伙!我自己都想不到,咱们天恒这么值钱!”赵且峰第一个忍耐不住,“我看咱们还可以跟他们谈谈,这毕竟是第一回合,他们肯定留有涨价的空间。”
“大哥说了,咱们不卖!”宋大军道:“这个公司是咱们一砖一瓦自己亲手盖起来的,一天还没开张就卖了,没有那个道理。”
“道理?”孙正楷揶揄着,“老宋,咱们辛苦两年为的什么?你以为盖了家医院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啊?咱们是在做生意。”
张经天点点头道:“既是救死扶伤,也是做生意。”他喝了一口酒,接着道:“说实话,天恒这个规模如果想一下子赚到这么多钱,至少要三四年啊,前提是经营得当。”
齐海道:“卖什么卖!李总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明确了态度,长鸿打的如意算盘,咱们辛苦建好了,他们来收秋了,不管将来经营情况怎么样,我坚决支持李总的意见,我们不卖!”
几个年轻的中层相互看了看,他们本来没有在这个台面上说话的资格,他们想说话得有人暗示,或者是像现在一样,他们需要表达一种态度,这就是企业中常见的“站队”。
但李显不想让他们为难,如果一旦表了态,他们就归了类,就属于某一个小集团了,那对他们以后的发展是不利的,对公司的运营也是不利的。
“我答应了欧阳董事长,她的收购现在还只是一个意向,虽然他们向天恒递交了正式的建议书,但这些都表面上的东西。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做决定,当然我不反对大家把这件事拿出来交流,相反对此我是赞成的,天恒不是我李显一个人的,也不是公司里某一个人的,天恒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我们必须把它的命运交给所有的人讨论。”
孙正楷愣住了。既然如此,李显为什么还要在欧阳苑的面前明确表明态度呢,当时李显说的可是“只要我在,天恒不卖”,他坐着天恒现在的头把交椅,当着那些人的面直接表态,别人有意见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在内部表达一下而已。
赵且峰用脚踢了他一下,示意不要说话。
李显扫视了全桌所有人一眼,接着道:“有些人担心天恒将来的发展,这个我理解,因为经营一家公司一家企业不是有信心就是能做得好,这其中影响发展的变数很多,大的趋势、人事调整、经营理念都会对经营产生巨大的影响。但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还在等待验收的时候,长鸿就急不可耐地推出收购方案来呢!”
所有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天恒未来的发展将会非常好,否则欧阳苑不会以堂堂长鸿董事长的身份亲自上门来递交收购建议书,这本身就表明了重视程度。
李显端起酒杯,继续说道:“还是那句话,天恒所有的人都要讨论这件事,这关乎我们所有人的利益。今天的酒宴是我个人花费,所以请大家尽兴吃喝,酒只要不过量就好,酒在伤身,有时候也伤感情。”他喝了一口酒,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验收工作马上开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在正月里就能够进行专业招聘和岗位竞聘了。”
几个年轻人首先鼓起掌来,接着掌声越来越大,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大家共同举杯庆祝,一时食堂里热闹起来。
整个席间再无人提及收购的事,整体气氛是融洽的,大家听从李显的要求,饮酒都是适可而止,因此这顿饭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饭后李显要齐海陪着自己在湖边转一转,其余的人听见了,就都主动散了。宋大军心里高兴,长鸿收购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天恒的价值所在,哥几个总算没有白忙活,觉得今天酒喝得不尽兴,就约了孙赵二人要出去再喝点儿,孙正楷说家里还有点事,得马上回去,赵且峰说自己有几个朋友还等着过去凑局呢,你要是没喝够,自己一个人家里随便喝吧。
正是腊月十五,月亮在天空白得像个白玉瓷盘,纯净又圆润。李显记得今天是奶奶的生日,这还是父亲告诉他的,他出生时奶奶已经离世几年了。
齐海想问问李显真实的态度,对于长鸿收购这件事他究竟是怎么看的,他不怀疑李显今天的表态,但他不明白李显那八个字的含义,太容易引发别人的联想。
两个已经绕湖一圈,齐海几乎没喝酒,感觉寒气开始透进来,他看了李显一眼,觉得他比自己抗冻,笑道:“李总,你这天天坚持跑步,现在功底就看出来了,你比我结实,我这冷得有点受不了了。”李显停住了脚,想了想道:“这两年你辛苦了,大事小情地总要你来跑,我这两年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的,你正壮年,好好磨炼磨炼!”
齐海心里一热恋,李显很少跟他这样近的话,跟别人也很少说,这两年他明显觉得李显话少了,人越来越深沉,有时会看见他站在湖边望着远处半天也不动,每次看到这个场景,齐海就莫名地生出些许悲凉之感。
李显忽然笑了一声,指着远处道:“你看那个不是大军吗?他怎么也来绕湖了?”
齐海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宋大军晃悠着过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件大衣,老远就喊:“大哥,天太冷了,你就这么光着头出来啦!”
李显待他走近了,伸手把大衣接过来又递给齐海,说这里真有人用得上,齐海刚才还说他冷呢。齐海说什么也不肯要,就要给李显披上,争了两句,到底还是李显穿上了,三个人就又围着湖绕起来,宋大军一边走一边不住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逗得两个人哈哈笑起来,笑声在寒冷的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三个人临分手时,齐海犹豫了一会儿道:“李总,李书回来了!”
李显一愣,宋大军道:“哪个李书,就是……”齐海点头说就是她,听说回来好几天了,是回来过年的。
李显听了点点头,突然跟宋大军说:“这两天你精心安排一下,还是在咱们小食堂,我要请许大利吃顿饭。”
宋大军答应了,问按照什么标准安排,李显笑了,说我自己掏钱请他吃饭,你看着整吧,只要别让我心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