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马姑娘无法理解这种血刃相见的朋友。
“马是四处奔走的动物,即使是睡觉都是站立而眠。假如它不能站立了,那它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活着对于它来说是一种折磨。”
他把手轻轻放在起伏的马背上,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马如果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它的血液流动就会受到压迫,慢慢的影响到它的脏器,继而出现心脏衰弱直到死亡。但这样的死法太痛苦,干躺着感觉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消失,什么都不能自理,全身上下每时每刻无一处不痛,直到最后连呼吸都成为一种沉重的压迫。”
他说到这里放在马背上的手突然有些激动的收紧,不知是想到了以前遇到的险境还是想到了自己的腿受伤时的的事情。
“这样毫无尊严的漫长的死亡,我作为它生死交付的朋友是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承受的。”
他是一个在马背上搏前程的人,现在不能长时间的骑马作战,是不是等同于失去了腿的骏马?
他的生命与价值是不是也会渐渐滞塞凋零,最后因为失势衰竭而死呢?
棕色老马似乎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不稳定,于是扬起头轻轻打了个响鼻。
气息喷在蓝先生脸上,带来一阵暖意,痒的惹他发笑。
他缓和下来,拍了拍马背:“你看,它知道我在说什么,相处的久了,即使是动物也会与人心意相通。”
马姑娘看看蓝先生,又看看棕马,突然说:“如果是我,无论如何不会杀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总能找到别的办法让它兼顾尊严与快乐生活下去的。”
她说的当然不是这匹老马,而是她心里关心的那个对象。
蓝先生有些惊讶她的回话,想了想说道:“可这不是该由你来作决定的,生或者死难道不应该由它自己来做决定吗?”
他的回答似乎也不再是关于一匹马了,毕竟马如何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呢?
蓝姑娘不再说话,她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睛里却燃烧着执着的光芒。
“你的手上是冻伤吧?没想到你一个账房姑娘也会有冻伤双手的机会。”蓝先生难得的对一个人展现出关心与好奇。
“谁都不是一出生就是个账房姑娘的,难道将军你生来就在马背上?”
马姑娘笑了起来,下意识的改了称呼。
蓝先生也跟着笑了笑,他笑起来那种冰冷的肃杀之气就不见了,变得沉稳温和起来。
“我小时候也经历过四处流浪,挨冻受饿的日子。后来流浪到这里碰巧遇见多福楼开张,我就应聘做了杂工。”马姑娘接着说道。
她其实很少对别人讲述自己的往事,可能因为太苦,所以她压根不愿想起。
可是在这个微凉的夜里,面对一个几乎陌生且未来也不会有所交集的人,她却很自然的说了起来。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对方陌生且很快不会再有交集,所以才能放心倾诉吧。
“那后来怎么成了多福楼的二掌柜?”蓝先生问道。
“二掌柜不敢当,我只是在店里帮得上手而已。那时候刚进店没多久,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最爱偷懒躲闲,反正每次都是做不了多久就换个地方。有一天我在躲在柴房里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人。”
马姑娘脸上浮现出一个充满神往的笑容。
“他说我这样的年纪不该躲在角落里,应该多晒些太阳。太阳晒多了,人会更快乐,日子会越过越好。我当时很不服气,他那样的贵公子哪里懂得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的人的烦恼。但是他又说‘你这样的年纪学些东西开始改变自己的生活,是很容易的事情。实际上,不论什么样的年纪,只要还活着,想要改变都不算迟’”。
马姑娘回忆起往事,面色重新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