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几日的雪忽停了,虞江亭手捧《论语》,偏过头望了望窗外——雪已经融化不少。
几只小鸟雀时不时蹦哒在树枝之间,它们望向窗内那个孩子,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
虞江亭本计划着下学后就跑去找哥哥姐姐玩打雪仗。
由于心绪飘忽不定,好不容易背下的五页书,这下子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看着五岁的虞江亭扭头望着窗外发愣,贺长卿无可奈何地轻咳一声。
“咳咳……”
他又轻轻地咳了一声。
“咳咳……”
见虞江亭尚未回神,他顾不得近日来因为风湿而隐隐发痛的膝盖,缓缓起身,拿着《论语》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虞江亭的肩膀。
“二殿下!”
“啊!师傅!”虞江亭恍然回过神来。
“殿下背到哪里了?方才是不是走神了?”
“嗯……泰伯那句。”虞江亭心虚地挠了挠头,低声回应道,“师傅,我错了……”
“再给你半刻钟时间,不可再像先前那般散漫。”
“是。”虞江亭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坐直身板,捧起书认真地默背。
窗外丝丝凉凉的微风拂过书卷,他的小手不得不攥紧书页,以免受到风的捣乱。
贺长卿留意到虞江亭的动作,便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窗户合上。
“殿下,现在背来给我听听。”贺长卿坐回到虞江亭面前,指了指他手里的书卷。
“好的师傅。”
虞江亭合上《论语》,双手放在双膝上,默想了一下,端正坐姿,认真地背了起来。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虞江亭背完后,在桌下来回搓弄着小手,睁着大大的、饱含期待的眼睛看着贺长卿。
两个人相视了好一会儿。
“师傅,我背得对么?”虞江亭试探地问道。
这孩子……罢了,不计较,不计较。
贺长卿无奈地笑了笑,合上书,招了招手。
“二殿下去吧,今日宫外可是有大宴摆设,谨记礼仪,切莫失了方寸。”
“谢过师傅!”虞江亭作揖,拎着书本,转身小跑出去,门外的侍女们赶忙上去,左右看护他离去。
贺长卿看着虞江亭离去后,继续坐回到书案旁翻看《论语》。
治学几十载,桃李满天下,贺长卿相信虞江亭将会是他教的最好的学生,也是他最后的学生。
想到这儿,贺长卿又取出纸笔,提笔继续书写自己两个月前开始的《卿语亭闻》。
他将毕生所感所悟都倾注其中——小至为人,大至家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贺长卿想在有生之年,能尽己所能引着虞江亭步入正途。
贺长卿自知等不到虞江亭未来有所作为的时候,余下能做的事也只有当他的引路人。
原本他两年就盘算告老还乡,奈何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时,贺长卿就被深深吸引,一度选择留下,把自己接下来的规划推延到未知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