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城的刀光剑影,这座皇宫后侧的偏殿则显得异常的平静。
丑皇后狄荣华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上还穿着明光凯凯的盔甲,盔甲上血迹斑斑。
这个人正是年轻的歧王李八荒。他一手托着头盔,就那么站在那里,像一根标杆,沉重而萧瑟。
太监阿福垂首站在门边,望着自己的脚尖,什么话也没有说。事实上他能说什么,一个低贱的宫人,见惯生死荣辱。
偏殿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由于天色将晚,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
歧王的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厮杀的血迹,他紧紧的抿着嘴唇,满下巴的胡茬,显示着一种年轻的刚毅。
“怎么,皇上不肯见你吗?”狄荣华走过去轻轻的问。
歧王摇了摇头,没说话。他的眼里有一丝不甘。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不带一片云彩般的走了。
更何况,一个玩物丧志的人,帝国的宝座凭什么让他坐上去?他实在想不明白,父皇驾崩前,怎么会留下这么一份不可思议的遗嘱,反而自己怀才不遇。
他高傲的望了一眼被先皇评价为短黑丑的丑皇后,心里更不平衡了。凭什么这样的女人能贵为皇后?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昂首挺胸的走了。
狄荣华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眼神中看到了什么,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夜色融冷,笑也是冷的,冷得几分寒意。
狄荣华望了一眼阿福,什么也也没问,但意思已明显了。
阿福垂着头,轻轻说:“四长公主大婚,皇上似乎多喝了点酒,回来后就已睡着了。”
狄荣华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皇上会睡着。这原本就是她故意让人将皇上灌醉的,只有皇上睡着了,她的计划才能安安静静的进行。
虽然诏令是她蛊惑皇上下的,但无论任何时候,事情都会有变故。
她温柔的走了进去。哪怕再丑的女人,露出几分温柔,也是一种美丽。
这座偏殿其实就是专门为皇上玩物建造的,里面放着的都是皇上喜欢的东西。刀锯斧凿、丹青髹漆之类的木工所用,都无不齐备。
皇上正睡在里边的木榻上,据说这木榻还是皇上不久亲自设计,不但样式轻巧结实,而且还可以灵活移动,上漆之后,更是精彩纷呈,宝华宝贵。
听着皇上轻微的呼吸声,似乎睡得极为安稳。狄荣华闭了一下眼睛,才暗暗吁了口气。
她望着旁边挂着的一件绒毛丝毯,不觉嘴角微拧。她轻轻走了过去,取下毛毯轻柔的盖在皇上身上。
阿福站在门边,看着丑皇后这一举动不觉脸色一变。
皇上睡着了,夜微轻冷,作为伺候皇上的阿福,怎么会疏忽到忘了给皇上盖上毛毯?
阿福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后怕不已。
狄荣华像是毫无所觉,望了皇上一眼,才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似乎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有个不伦不类的木制东西,这东西看起来像牛又像马,只是还没有做完整,粗糙得很。
狄荣华看了一眼,也不过稍微的停顿,还是叹息一声。
皇上却像是突然醒了过来,说:“皇后,来了就陪陪朕吧!”
狄荣华转过神来,一脸的关心之色:“皇上醒了?头还晕吗?”
“还好!”皇上嘴角微微抽动,用手揉了揉额头。
他抬头望了望门外天色,才觉着天黑了。“这天黑得可真快啊!”皇上说。
阿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又多点了几盏烛灯,室内顿时明亮许多。
狄荣华上前在榻旁坐了,柔声说:“一切都结束了。”她的语气故意有些沉重,杀了几千人,尸骨如山,总要表现得怜悯一些。
皇上抬头望她,忽然奇怪的笑了,他拉着狄荣华的手,说:“皇后,朕这木榻果然是好,每时睡着极为安心,自朕登基以来,好久不曾这般踏实了。”
狄荣华凝望着皇上,神色僵化了片刻,她后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更为奇妙的是,朕睡的好,以至必有所梦,皇后,你说奇怪不?朕每次梦见的,居然是同样的梦。”
狄荣华心头一凛,这让她想起了先皇,先皇驾崩之前,也是夜有所梦,梦境相同。
而正是因为如此,先皇才困泽之下郁郁而终。在那之前,她是带着一丝恨意,觉得先皇应该死,她永远忘不了先皇那侮辱性的一句“你长的可真惊吓”。
如今,皇上也是一般状况,难道是巧合?世上只怕没有这样的巧合。
狄荣华一时无语,想要挤出一丝笑容也觉得牵强附会,笑对于她来说,仿佛很遥远,她从来怕笑,本来就很丑了,再笑起来是不是更丑?
私下里她可是摔碎了几面铜镜,还是苏雪儿唯一的一句安慰,才让她静下心来。
苏雪儿风情万种的说:“你在我心里,从来是最美!”
“皇后,想什么呢?”皇上好整以暇似的问。
“没……没,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嗯,朕也觉得,只是皇后想不想知道,朕每天做着同样的梦,可是梦见了什么?”
狄荣华望着皇上温和得让人心慌的脸,她想说根本不想知道,可最终她还是问:“梦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