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一回 救东京巨子兴兵 犯马陵金将争勇(1 / 2)马陵传首页

诗曰:

蓬莱阁底雷霆已,风雪丛中聚虎狼。

方会草泽成功果,又兼北地证沧桑。

话说大宋宣和六年八月二十九日,马陵泊大败朝廷军马于淮阳军境内,并至九月六日,尽灭雷部。山寨虽是得胜,却也折损头领五十四员。陈明远当时回到忠义堂上,谓众人道:“那日得九天玄女娘娘天言,道是:‘诛雷三十六,当去六九数。’石碣上一百八人,今已去了五十四个,正应在此。闻说那年梁山上曾建一罗天大醮,为兄亦有心建之:一则报答天地神明,眷佑我等生者之恩;二则愿两寨亡故兄弟,早归神位,生生世世再得相见;三则超度历年一应死于战事,亡于非命的军士百姓,都得善道。不知你众人意下如何?”

众头领皆称善。陈明远便请董浩灵清主行醮事,令人下山广邀得道高士,收买一应物件,自不必再细说。商议既定,陈明远复教将过云天彪、陈希真等人首级,同山寨上下所有大小人等,祭奠马陵泊亡故头领五十四人:朱成、仲若冰、白伟成、陶鑫、汪文昌、吕坤键、吴铣源、索奥、宋凯强、孙焕翔、石顺友、李杰、徐宝、陈佳伟、孟子程、王铁树、曹崇坦、刘涛、杨文轩、陈星、张奥康、石粮诚、王楠、力鹏、耿铁柱、王昭顺、缪宇飞、叶子伟、郭亿一、董恩惠、何琼、张玉一、曹笑、单筱寒、吴忱诺、王子怡、赵贝、晁晶、段雯、冯子娜、邵竹影、刘怡岑、于娇、戴畅、王凯、段大猛、朱宣林、陆影、张洲、咸纬广、朱珂令、袁梓鹏、陈孟、路新宇。青石山身死将佐二十三人:宋金龙、王超、王晨、葛媛、朱栗辉、马帅、钱遥、刘东晓、顾洪嘉、张景琛、左明欣、施笑飞、郭春辰、叶召、何彪、智海洋、蒋宁、鲁琳、付晓、苏一凡、袁鹏、刘璇、葛涛。并享祭梁山宋江等一百八人,把那六十二颗首级亦安葬了。

自此陈明远等人,只在山上休养生息,仍旧招兵买马。山上自有耕种,猿臂一战所得钱帛,尚有许多,又常教许欣敏往山外贩卖丝线布匹,收换粮草,水军头领旬日就泊里打鱼鲜,不愁吃用。众头领依然得空闲时,便三三两两下山,探得那滥官劣豪,悉数除之,开仓廒,散钱粮,只取些许运回山寨。朝廷已奈何不得,军州府监那里敢声张?

且言宣和七年二月二十日,金军生擒辽主,灭辽国。同年,又举兵侵宋。金人本自小觑宋军,兼又知那山东山西、河南河北各处州防布置,正如探囊取物般,宋军抵当不住。至十二月,道君皇帝见势危,不愿为亡君,急传位与太子,是为钦宗。幸得良臣李纲死守京城,金人久攻不下,方愿讲和罢兵。靖康元年八月,大金国主复又起兵犯宋。钦宗天子闻知,主张不定。李邦彦、秦桧等一班奸臣,只要遣使去陪话议和。那雄威将吴玮璠之父吴太尉,却于朝堂上痛斥那厮们误国,反被李邦彦这伙,于钦宗面前进言,把他削了职,逐出京城。吴玮璠在寨中得知,大怒,自来接老父到马陵泊颐养。

却说十月二日,陈明远等在寨中,得沈涛报说东京被金人攻的紧。陈明远叹道:“想是大宋气数已尽,皆为二帝不明,听用馋佞,方有此报。”何熙道:“只惜我汉人江山,又恐落入番人手里,以致五胡乱华那般。”娄小雨道:“我知哥哥的心思,却有一言,只怕是不中听。那年我们放了张叔夜,次后闻说他身死,朝廷道是我们伙同吴天鹗杀的,其中必有蹊跷。目今朝中尚有张、李二相,并许多奸臣作祟,排陷忠良,欺蒙赵官家。山寨若去救援,只恐那厮们于天子面前污蔑做‘伙同金人,图谋不轨’,反将我们置于危地。”

众头领见说,都觉在理,只是不知陈明远主意。陈明远正言道:“娄军师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眼下金人南侵,荼毒生灵,我们终是大宋百姓,见国家有难,岂肯坐视?今吾欲起兵,去解东京之危,方不负前言。众兄弟以为如何?”小孔孟田雅珠道:“我山寨平素主张‘忠义’二字,正是此理。”何熙道:“闻说宋军一路望风而降,倘若东京沦陷,金人之势更大,正是唇亡齿寒,不可独善其身。”众人各自欢喜。凶太岁蔡子豪叫道:“俺这对银锤多时不曾发市,今正好把番奴来杀!”

陈明远便同娄小雨等商议,拨定下山人数,点起庄浩、焦明武、沈冉、徐韬、季晓宇、杨乙尧、房圳、邢耀、蔡子豪、谢顺、王珠江、尹柔雨、辛佳伦、赵梓晗、李金宇一十五员将佐,余下头领尽由陈然坤并三位军师统领,御守山寨。宋达道:“陈兄勿要把我等当外人,须用着时,大可分付。”明远道:“宋兄弟说的那里话,你我两山寨同生死,共患难,何来外人之说?今正欲请你等兄弟一齐出兵。”又教宋达、杨程、刘奇、孙煜杰、许栗铭五将同随。次日众人引领军马三万,下山朝东京而去。有诗为证:

征尘影里望东京,复举顺天纛底行。

铁骑当关非与宋,千秋垂首为生灵。

此时正是秋末冬初天气,马陵泊军卒久未临阵,各生斗心,摩拳擦掌。陈明远令季晓宇单领一队人马先前开路,到处只说要去救东京,教各州府县休惊。大军路行一日有余,正从徐州地面上过。遥遥只看一个人,匹马持械,迎面赶来。陈明远得报心奇,来到前军,见那人凤钗云髻,锦袍银铠,一表人物。有《临江仙》词为证:

杏眼明眸裁秋水,横眉一字纯清。冰肌玉骨宛仙星。笑时春色动,怒起少人惊。

素手轻提如意剑,身骑霜骏铃鸣。暗藏飞刃使魂倾。徐州决云?,秀女金昱彤。

那妇人见了陈明远,下马便拜。陈明远慌忙上前扶住,问道:“不敢动问女将军名姓,如何到此?”妇人便道:“奴家姓金,双名昱彤,徐州人氏,年纪二旬有七,与贵寨里圣凌风路头领乃是故交。”庄浩听了,就道:“莫不是我师弟为着四处寻医问药的那个?”金昱彤点首道:“正是奴家。只因病根在颅内,父母到处访遍医士,痊可不得。多得光玉去苏州城中,请来赛华佗王力,方救得性命。不知光玉何在?”陈明远叹口气,备说前事。金昱彤听罢,流泪伤感不已,又道:“那年山寨军马屯住在城里,因此也曾见过陈头领。光玉得闲时,便来看望说话。向后退军回山,他因担忧,本要携我同往,争奈身子尚有些弱,不曾去得。今身子已然无碍,又习得些武艺在身,马上马下能使一十六口残月飞刀,故人都呼为决云?。城中听说山寨要去救东京,专赶来相助。”陈明远欣喜,就请随行。

大军又行两日,至东京城外二十里处,早望着金人军马。庄浩在马上道:“哥哥且停,待我去杀出一条路来!”言罢,点起一队喽啰,直冲将过去。那伙金军不曾隄防,吃庄浩撞入,把亮银枪一挥,连杀数十人。时值有个压队的金国将领,见庄浩杀来,在马上止不住的叫唤。庄浩自道:“这番狗说的甚么鸟语。”更不打话,一马早到身傍。那金将忙来斗,不出二合,吃庄浩一枪挑下马去。那些金兵虽是勇猛善战,见将官被杀,亦知慌怕,急忙四下而逃,飞马去报主帅。不一时,金军吃庄浩连挑六员将领,无人敢当。陈明远在后统领大军,乘势直奔东门去。

当下陈明远、庄浩领兵到东门外,城上宋军见是汉人打扮,引军旗上有马陵泊字样,慌忙去报知京城四壁守御使刘韐。刘韐时年已六旬,请令死守城池,闻马陵泊军到,奔至东城楼上,见果是马陵泊军马,急大叫道:“汝等都是绿林中的好汉,如今却要不顾国破家亡,来助番奴攻城么!”陈明远忙回道:“刘将军错矣!我等虽避居水泊,亦还是宋人。今知东京危在旦夕,特领兵马前来相救。还望老将军勿疑,当奏知天子,也好齐心拒敌!”话未完,又见房圳、邢耀两个来报:“金人闻我军来解围,正调大队人马拢杀过来。”众头领都道:“哥哥勿慌,我众兄弟拼死抵当一阵,快教他领兵出城相助!”只看焦明武舞戟,沈冉挺刀,徐韬紧双锏在手;杨乙尧长矛不离身,房圳、邢耀各横凤镋、宣花斧;赵梓晗急取飞刀,李金宇拈弓搭箭。庄浩护住陈明远,宋达五将各欲死战,只待城中发兵。

刘韐在城上见马陵泊这般,不由心生感激,急令人去奏达钦宗天子。天子闻知,左右为难,乃问群臣。秦桧出班奏道:“贼人之言不可信。那年只教送张郡王、鲁国公前去陪话,反被他们杀了二臣,损朝之栋梁。今若打开城门,恐贼人得了机会,抢入城来,似此东京必失。”李邦彦亦出班奏说帮衬。天子自觉有理,传旨教刘韐不许发兵,并击退马陵泊人马。圣谕宣罢,刘韐怒道:“这必是朝中奸佞的主意,枉费这伙豪杰一番心意!”不忍马陵军受难,高呼教陈明远退走。

陈明远等见呼,看城上擂木炮石,强弓硬弩备起,知果如娄小雨所料,各自心冷。明远复与刘韐叫道:“朝廷既是不信我等,望刘将军再起慈悲之心,速传告全城百姓。愿走的,便都来东城门外,我大军拼着一死,护其出京师逃难!”刘韐应下,令军健去城内四处奔走宣告。

那城中百姓早闻马陵泊名声,又见番人八方围定,破城只是早晚,忙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向东门拥来。亦有那不愿离去的,舍不得家业,在城中居住长久,又道东京乃帝都,必会逢凶化吉。整座东京城,只走了一万有余。时李邦彦等得报,令使者前去,不许放民出城。韐大怒曰:“不教百姓出城,是要他等死于番奴刀剑之下么!”遂赶走使者,强令打开城门,放百姓出去。陈明远见状,高声叫曰:“刘将军之德,必传后世,我等去也!”即令季晓宇、蔡子豪、谢顺、王珠江、尹柔雨、辛佳伦并宋达五将,领众喽啰死死护住,焦明武等仍与金兵厮杀。然金人势大,又岂是一刀一枪能杀尽的。有诗为证:

紫阳书法笑徽钦,豺虎合流拒马陵。

非余庶黎烟火事,何为奸佞保太平。

是时金军阵内,发一个号炮,左右推出一辆四轮车到军前。只看一老者手持羽扇,坐于其上,背后认军旗上大书一个“洪”字,听他与马陵军说道:“素闻汝等是马陵泊上的英雄好汉,宋朝境内无人可敌。何不就此投我大金国,共击宋主?老夫乃大金都督洪成寿是也,愿保你等富贵!”话毕,咳嗽几声,只待马陵军来答话。

话休絮烦,我且问众看官,你道这洪成寿是谁?却是那日在金主面前同张叔夜相辩的那个,西山十人排他第二。原来自那日曾世雄兵败回国,一路仓皇,腹中饥馁,又害了瘟病。迤逦回到北地时,身傍仅存十余人,形同乞丐。先到上司官老獾子洪成寿处,伏地痛哭。洪成寿听了,长叹一声道:“陷了三五千人马,并一应随行将佐,郎主那里如何分说?”世雄惶恐,取过那宋军防御图来,道:“虽是折了许多军马,却得此图,还望都督相救则个。”

二人正说间,忽闻一阵麝香瑞脑,听得铃子般笑声:“这厮无能,二哥何必采他。”转过一个妇人,一脚踏在曾世雄头上,冷道:“你败与一伙水洼草寇,失了国家颜面,何不索性死了干净?”曾世雄那敢答应。约莫半晌,洪成寿方道:“九妹,想是那马陵泊果然豪勇,且饶过他罢。”

那妇人才肯住脚,一把掠过图纸,轻燕般旋去洪成寿案前,笑吟吟道:“不出二哥所料,那张仲熊果真要背反宋朝。”洪成寿道:“一个定国公尚如此,况他人乎?眼下辽国覆灭在即,我便请郎主择机南下攻宋。曾将军虽丧师辱国,却与我们一样通熟汉文,留之亦有大用。”妇人道:“哥哥说的是。”走到曾世雄身前,伸出那羊脂象牙般的竹腿,动足挑起他的头脸。世雄方敢正眼看这妇人的模样,容貌妖娆狐媚眼,樱唇微启露银牙,真似妺喜蛟妾,项上悬一好大东珠。这妇人名叫叶兰儿,都称她作狐面菩萨,如今被金主封为兰郡主,贵不可言。

曾世雄正待谢恩退去,叶兰儿止住,双指就怀中拈出一把鎏金镶玉小刀来,丢在面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丧了三五千人马,也不割你三五千刀,你只胡乱在脸上刺下三五刀来,便许你戴罪立功。”世雄不敢不从,只得拾起刀,去自家面上刺下个“耻”字,血流满面,忍痛告退。洪成寿自将图纸献与金主,计较将来之事,有心要会马陵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