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在课程开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邓梓健,也就是三巨头之一的老邓微笑着喝了口茶,带着一道狰狞伤疤的左手握着茶杯把手,眼神望向表情有些不安的林爱文。
“听说你是以为悬疑小说作家,那我想问问,你怎么看待杀人。”
“杀人……”林爱文想了想,迟疑地开口,“正当防卫,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
“看来你还看过法律相关的书籍。”邓梓健笑得很慈祥,“电车难题知道吧,你怎么看待五个人和一个人的价值?”
看着林爱文依旧迟疑的表情,邓梓健放下了茶杯,表情变得郑重,道:“人命是无法用数量衡量的,所有人都是家庭和父母花了时间培养发掘的宝藏。”
“但是,如果你是那一个被绑在轨道上的人,你会选择大义,让操纵变轨摇杆的操作者牺牲自己,让另一条轨道上的五个人活下来吗?”
“如果我买的人身意外险没过期,我会。”
林爱文下意识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听到这个回答,邓梓健还是没表现出过于惊讶的表情,像一只老狐狸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我听老王说过,你的家庭条件不算好,似乎也很差钱?”
“是的。”
“你明明知道调查局的工作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却还是为了比原本工作更高的薪水加入我们。”
“是的。”
“所以,你是一个会为了家庭付出一切的人?”
“是的。”林爱文的语气依然镇定。
“那。”邓梓健的话锋一转,“如果你的家人分别被绑在两条轨道上,左边是抚养你们姐弟长大,劳累了一生的母亲,右边是你品学兼优,前途一片光明的弟弟和他同样品学兼优的四个同学,现在,你是变轨摇杆的操纵者,你会怎么选?”
“我……”听到这样刁钻的问题,林爱文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那么,我们再换一个思路。”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救那个独自被绑在轨道上的人。”
“因为这是电车难题规则的限制。”
“如果你有能力,不被规则限制,你会去救那个独自被绑在铁轨上的人吗?”
“会。”
“那,在如果。”邓梓健的语气变得严肃,“如果那个被独自绑着的人,是你的仇人,他可以是在学生时代霸凌欺负你的学生,可以是在工作时对你趾高气扬阴阳怪气的上级,也可以是一个在拥挤公交车上故意摸你的猥琐大叔,你会救他吗?”
“我……”
“那你现在,还能准确地描述,你心中对于杀人的定义吗?”邓梓健的语气再次变得平和,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如果你放任那个被独自绑在轨道上的仇人死去,你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
“在法律意义上,我这算紧急避险。”
“紧急避险不能掩盖杀人的罪行,紧急避险在刻意安排下可以变成故意杀人,紧急避险只是个由头。”男人用苍老粗糙的右手拿起了茶杯,用嘴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茗了一口,放下茶杯后,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向了哑口无言的林爱文。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小林,你怎么看待杀人?”
“可以是恶意,可以是复仇,可以是为了利益,也可以是为了守护他人。”林爱文想了想,将前面交谈的主题凑起,交出了一份拼拼凑凑的答卷。
“小林。”
“嗯。”
“你要知道,杀人不是理由。”邓梓健用手敲了敲桌面,“人是有人性的动物,如果连人性都没有,那就和农场里待宰的家畜,水塘里的鱼,天上的鸟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有了能力,就不能靠着同类相残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小林,你怎么看待杀人?”
“邓老师,您前面说的,是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待杀人的答案。”被绕了好几圈的林爱文更疑惑了,“我只是一个人,没办法给您交上不同的答卷。”
“但是,你是异者。”
“那又如何?”林爱文突然有些恼火,“我是异者,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
“一旦杀过人,人就会侥幸认为自己可以靠着杀人解决万难,杀一个人会被判死,杀十个人,百个人,只要被抓到,同样会被判死刑。”邓梓健这时倒是不急了,他轻轻站起了身,踱步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封面老旧笔记本,“而你应该也知道,法律无法审判异者,被枪毙的异者也有重新活过来的可能。”
“杀过人,人就很难用平和的心态看待自己的同类和自己了。”
看着表情逐渐由烦恼变为若有所思的林爱文,邓梓健将那本笔记本递给了她。
那是一本老式的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封面有些破损,边角泛黄,微微卷起,和邓梓健一样,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这是我一位战友的日记,有时间就看。”
“我会慢慢等你的答案。”
走出资料室,拿着那本日记本,林爱文默默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缓解了些许压力。
“这种感觉和学生时代去办公室没有一点区别,邓老师的能力难道是模拟教师办公室的环境?”
走回二队办公室,里面只坐着上午还坐在那里的宋城惜,何苓和任星云已经离开了。
房间里回荡着键盘的敲打声和纸笔摩擦的“沙沙”声,看着悬浮在男生旁边的笔竟然在自己写字,林爱文的眼里满是艳羡的意味。
“上学时期要是有这东西还会担心作业写不完吗?”
坐会自己的工位,林爱文轻轻捏住封面,打开了这本日记,看向了第一页。
“鬼魅异常调查局一队,何承阳。”
“鬼魅异常调查局,应该是异常与异者调查局的原名,还有……这个作者和何苓一个姓……”林爱文的脑海内瞬间闪过了这个念头,接着,她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