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1 / 2)顾恨水首页

放暑假后我去昆山待了一个多月,偶尔去老爸厂里打下手,期间没怎么和顾恨水联系。刚到昆山的时候她给我发了张照片,是她的书桌,我借给她的小说夹在她那些平装的廉价言情小说和网文畅销作里面,正中央是那只瓷猫,它坐在我摊开的诗集上,似乎作了镇纸。那个角度和光线看不清下面是哪一首诗。

顾恨水说她暑假都在县城的家里呆着,如果去县城可以找她玩,可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去。

在那些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为了打发时间,我看了许多川端康成的作品,还重温了一遍加缪的《鼠疫》。盛夏读《雪国》真有点不太合适,总把驹子当成穿着白裙的顾恨水,在我思绪的画面中跳来跳去,不堪其扰。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回了老家,有天顾恨水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把《挪威的森林》看完了。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比《百年孤独》好看些,《百年孤独》读了四十页还是看不下去,决定下次直接还给我。她还说我那首叫《Nian Wood》的小诗写的很好,具体怎么个好法,她也说不出来。

在老家待了十几天,准备坐高铁去合肥上学了。高中的老同学叫我到县城去玩,在他家睡一晚再一起去县城的高铁站,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李奇然就是那个吃完一院子蛇木果子的狠人,也是我的诗友,上大学后他就不写了,还染上了烟瘾,他在合肥学经济。他叫上张原和许岚,我们四个在县城一家火锅店吃火锅。张原又胖又壮,脑子却很精明,数学很好,在学会计,他也写诗,或者用李奇然的话来说,“写屎”。但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诗写的不好,而且我承认,他有欣赏诗的能力。我写完新诗现在还会发给他看。许岚是真正的学霸,在北大学新闻,姿色平平,可人很温柔随和,我们这帮男的跟她在一起虽然也不是很放的开,但不会觉得别扭。李奇然在路上偶遇到她了,就把她也叫过来了。

照例,大家各自聊了聊专业前程,吹了吹高中的牛,又互相揭了点老底,这一餐饭还算是很愉快的。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火锅,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会选这个,但聚会这东西本来就是众口难调的,况且我对此也不是很反感。我对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持这个态度,就跟对待那瓶AD钙奶一样。

AD钙奶?华灯初上,酒过三巡,太阳穴有微微胀痛感的我仰倒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闭目思索着。什么AD钙奶呢?我又不喜欢喝。

车窗外是县城的夜景。孤立星空下看夜色是一种感觉,在窗户里凝视着夜又是一种感觉,而当你在移动的窗户里看时,那种感觉最让人着迷——略显沉闷的空气、好似任何车里都存在的挥之不去的隐隐塑料味和皮革味,以及被阻隔在外面世界的疾驰声。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流转,于瞳孔上溅起浪花。魔术师的大幕布盖在这小小的县城上,唯有脆弱灯束不屈漆黑的统治,努力把自己和熄灭的天空区分开来。你不知道那片夜色下有多少熟悉又陌生的爱恨在重复,有多少晶莹发亮的美好和触目惊心的罪恶在交织。

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不知疲倦、不论时空地迷恋和想念车里的夜色,眼睛就像瘾君子看见毒品般走不动道。也不大声喧嚷,张牙舞爪,只是单纯像淹在海里一样安静。车里的夜色则是我本体的延伸,我就是那浓浓的带有纱布绵密质感的海水。

收音机里放着晚间的电台节目,我想起高中时期有一次也看过一模一样的夜色,那是我姐姐和姐夫带我去街上吃夜宵。对,我有一个比我大十岁的亲姐姐,很久都没记起她了,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第二天中午,我在李奇然家看到AD钙奶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顾恨水。我问她在不在县城,她说在,明天去芜湖上学。

我说下午就要坐高铁去学校,问能不能去她家,她把地址发给了我,离我才一公里远。我跟李奇然同时出门,他打了辆车去高铁站,我准备步行去顾恨水家。

顾恨水一个人在家,她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书桌上摆满了各类小说和杂志,从服装设计到广式烹饪都能找到。那只瓷猫放在二层的书架上。她跑来跑去要给我拿糖倒水,我摆摆手,说马上就走。

“你下午几点的高铁?”

“两点的。”

“这么紧呀。”此时已经一点一刻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来看你的嘛。”

“哦——”她拉着长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在桌子上翻了翻她的稿纸,看见用圆珠笔抄写的一首我的诗。我正准备拿来好好端详的时候,她一把夺过来捏成了一个球。

“干嘛呀。”

她没有回答,只是嘴唇嗫嚅着看着我,眼睛有点笑意。我哭笑不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