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团团黑烟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急促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烈火冲天而上,红色在众人呆滞的神色中愈烧愈旺,开始肆意吞噬一切。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尖声喊道:“来人呐,冷宫走水啦!”
炽热的火焰伸出它的爪牙,牢牢地钳制着整个冷宫,倔强的它连水泼在上面都根本没有熄灭的意思。
孩子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傻愣着,有些恐惧地望向母亲。
“母、母后?”孩子试探道,望向她的眸底是胆怯。
“帝儿乖,不怕。”皇后的声音沙哑,抬手抚过孩子的发顶,轻柔地笑着,“不怕,这并不可怕。”
“这是火,火并不可怕。”皇后蹲下身子,眯着眼瞥向远处的闪过黑影,“母后和帝儿玩个游戏,好不好?”
“……母后。”孩子眼底闪过一丝猜疑,垂下眼帘,努力掩盖住眸底的不适,一听这话,立刻抬头,惊喜道,“什么游戏?”
母后,已经太久太久没有陪他玩过游戏了。
皇后不说话,只是伸手抱起孩子,将他放在冷宫墙角边还未烧到的围墙沿上。
孩子沉默了,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得抓住母亲要缩回去的手,胆战心惊:“母后……”
“帝儿,我的帝儿。”
皇后唤着,指间触着孩子的面颊,“我的帝儿,母后很爱你们。”
“母后真的很爱很爱你们,帝儿,母后不仅爱你,也爱你的弟弟。”
“弟弟?”孩子有所耳闻,紧抿着嘴唇,小小的手不住地颤抖,皇后微笑着,松开被孩子捏住的手,上下打量着他,选了个不大会痛的地方一巴掌拍去,将他推下高墙。
孩子脑袋上淌下一行热乎乎的东西,甜甜的,腥腥的,孩子慌忙坐起,发现已在围墙外,转身摸索,却被烫得猛得缩手。
火焰如同刀子,剜着孩子的双眼,他愣愣地瞪着眼,一行冰冷的泪水就着血,顺着咽喉滑下,却被一把拽进了怀里。
孩子惊恐地嗅着来人身上的气味,瞬间憋不住了似的,哽咽道:“哥哥……哥哥……母后,还在,母后还在……”
“嗯。”来人轻声应道,单手抱着孩子,一手轻轻搭在孩子后脑勺上,安抚地轻拍着,神色阴郁地望向不远处的角落,那里站着个神色同样阴郁的少年,两人不冷不热地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开视线。
怀中的孩子受了惊吓,早已昏睡过去,来人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抬眸看向冷宫中依旧熊熊燃烧的大火。
晨光袭入眸中,永和帝反手挡住双眼,愣是被意识支配地坐了起来,余光一不小心瞟到了门边跪着的人,似不经意地问:“怎么,起来吧,跪多久了?”
“没多久,”那人顺从地回答,仍然低着头,不敢动弹一下,“陛下,近几日各个酒楼茶馆都有人明里暗里提起当年谢皇后死去的真相,都是胡编乱造的。”
“属下让下边人处理了,大概能确定是谁。”跪着的人声音有些清冷道,“需要下逮捕令吗?”
“不用。”永和帝侧过头,招招手,跪着的那人立刻跪爬了几步,乖顺的在床边继续跪好。
永和帝打量着枕边的文王,他的眼角微红,泛着泪水留下的水渍,永和帝缓缓撩起耷拉在他颈侧的碎发,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明知故问道:“是谁?”
“宜王的人。”那人不敢愣神,直接开口道。
“噗嗤——又是他?”永和帝再也忍不住了,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就他那点小伎俩能干什么?那不成真把当年的旧事翻出来?要是他真能翻出些什么,那才有意思,这么多年了,该死的都死了,他怎么查?”
“可是,陛下——主子,万一真的……”那人为难地垂下脑袋,还未等他的话说完,就被打断了。
“万一?不用不用,让他传,有证据吗?知道冷宫大火真相的人,活着的不多,反正朕问心无愧。”
那人犹豫地退下去,永和帝却又冷不丁地问:“冷朔最近怎么样?”
“统领他……”那人咬了咬唇,似乎再考虑要不要把头上那人最近干的事说出来,一个是他的主子,是他效忠的人,一个是他的老大,是这辈子
对他最好的人之一,他考虑再三,只好开口,“统领他比较关心宜王传谣的事,一直没回宫里,应该……比较忙吧。”
“……你下去吧。”
永和帝眸底闪过碎光,翻身压在文王身上,笑容戏谑:“王兄,朕知道你没有睡着,别装了。”
身下的人依旧不动声色的睡着,他又低了低头,蹭在文王耳边,淡笑,“王兄再装,朕就不客气了。”
文王这才冷冷地睁开乌黑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永和帝期待的眼神,冷漠地抬了抬酸痛的手臂,抵住他前倾的身子,漠然开口:“陛下可知您今天真的很烦。”
永和帝微笑着翻身躺回去,边装作没听见,自顾自问:“刚才王兄为何装睡?”
“……”文王侧目窗外,跟本不看他,“臣怕死。”
“哦?”永和帝依旧兴致盎然,勾起他一绺垂在肩头的发丝,问,“为何?有朕在,王兄怎可能死?”
“呵……”文王冷笑着摇头,再次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