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诛心(1 / 2)血叶花首页

从慕容缘和那里得知上池堂的消息,董修去了一趟内院寻叶宸。叶宸已在洛阳城盘桓一月有余,却对这个上池堂完全没有印象。

叶宸想起今晚要去品香会寻人,便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小雨又开始点点滴滴。

院内,坐在杏花树下的人却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依旧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坐在桌前。叶宸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走进隔壁红玉的房间,拿了同样的圈椅放在李未漪桌边。

李未漪忽然感觉身上似乎没有雨淋到了,她抬头,只见叶宸坐在桌子旁边,手中的棕伞撑到自己头顶。

李未漪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

良久,叶宸听到轻轻的一声:“谢谢。”

“该是我谢谢李姑娘。”

李未漪的手停下来:“我说谢,是谢谢你的体谅。”叶宸心内了然。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苦难,不好奇,不追问,便是最大的善意和体谅。

叶宸目光扫过竹制的伞柄,秦良生在雨中给自己撑伞的情形略过眼前。叶宸垂眸,耳边雨落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院内静谧安然,点点雨落,带起杏花混杂着泥土香,空气微凉,两个同样白衣的姑娘坐在院中,一个安静做工,另一个撑伞陪伴,久久无言。

杏林春暖书斋

“怎么回来了?”慕容缘和随手翻着书,看了一眼去而复返的董修。

“我突然想起,慕容世家似乎也有人专攻毒门。”董修开门见山,径直走到她面前。

慕容缘和手上一顿。

在董修的目光下,慕容缘和缓缓合上书,神情是少见的认真。

“看来我必须给你讲解一下了。慕容家与端木家虽同为医学世家,但我们两家各有所攻各有所长。慕容家擅长用药,而端木家却最爱用毒。大约四十年前,端木家意外毒死了当时的福王妃,福王大怒,以故意谋害皇族的罪名将端木家满门抄斩。当时端木茗因拜墨拂衣为师,已在关外学艺多年,因此得以幸免。他听闻噩耗赶回故里,端木家却只余他一人。”

“福王自觉因一时盛怒而株连满门十分愧疚,特请免他死罪,放他走了。紧接着墨拂衣去世,独孤枫黄君仪失踪,端木茗便接受了范阳卢家的招揽,迅速成为江湖中显赫一时的‘生死劫’。之后的事我刚跟你说过了,端木茗死了,他手下的弟子只剩文瑾还活着。”

慕容缘和摊摊手,一屁股坐在就近的椅子上。

“这与慕容家有何关系?”

慕容缘和翻了个白眼:“端木家灭门之后我们家对于毒术自然再无涉猎,这还需要我说吗?”

董修不死心道:“可我听说......”

“打住!”慕容缘和作了个停的手势:“自端木家因毒灭门,我家就严禁子弟再用毒。也许曾经出过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但都已经被家法惩戒了,所以......”

慕容缘和使了一个“你懂”的眼神,彻底打消了董修的念头。

静了一会儿,慕容缘和忍不住道:“那姑娘的病很难治?”

董修点点头。

“你不行?”

董修摇了摇头。慕容缘和开始犯嘀咕:“我从小学的就是外伤,那几年在南原战场,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啊,可是她身上的伤,啧啧啧......一言难尽。所以这姑娘到底是干了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董修问道:“她外伤很重?”

慕容缘和稀奇的看着他:“闷葫芦,你很难得这么关心一个病人啊!”

董修没讲话,慕容缘和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的伤虽然重,却不致命。奇怪的是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快好多倍,几乎是可以隔天就痊愈的,也许是体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促使,所以也难怪你没察觉。而且我检查她身体的时候,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留下的,尤其是腿......真的是惨不忍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来就是体制特异,所以愈合极快,后来我一想,她好的那么快,却还是留下这么多疤,那她以前得受多少罪啊!”

慕容缘和在战场上当军医的时候是见惯血淋淋的尸体跟伤口的,却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董修眼前闪过书中内容。损心、速愈、年不过三十......速愈的代价,是损心脉,绝寿命。

“世间竟真有这样的药。”董修喃喃道。

慕容缘和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似的,无所谓的笑了一笑:“你呀,从小就泡在书堆药铺,只知灵药救人,毒药害人。却不知很多时候,比灵药更强的是信念,毒药更毒的是人心。”

董修看着她脸上惯常漫不经心的笑,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忧。

“你盯着我干嘛?”

董修有一瞬间晃神,才发觉自己方才盯着她看了许久,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头。慕容缘和故意逗他:“喂,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董修一副懒得搭理她的表情,慕容缘和恍若未见,背着手一步一踱走到他身边,笑道:“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是一个随时可能没有明天的......”

董修直接打断:“不会。”慕容缘和愣了一愣。

他向来是嫌弃她无聊的,很少这么认真的看她。慕容缘和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他却愈发逼近,冷淡的眉眼间有少许戾气:“我在,你不会死。”

窗外有微风吹来,漾起她眼里带一点湿意的涟漪。

许久,她忽然调皮一笑:“好啊!”

院内,李未漪把手中雕刻好的笔杆给叶宸看:“如何?”

“很好。”

李未漪摩挲着新刻的灵鹿纹路笑了一笑:“我二哥从小最喜欢书画,我出来之前惹他生气了,就想着亲手做一杆笔给他,算是赔罪。”

叶宸没有插话,李未漪也没有一定要叶宸说些什么的意思,她顿了一会儿,便又自顾自说道:“我小的时候,大哥二哥对我很放纵。从小给我上课的那个先生是个老古板,他看不起女孩子,觉得女子不该念书,就老是不认真教我,我不服气,就偏要学得最好给他看看。有一回,我趁着他打瞌睡,把他的胡须和头发剪的乱七八糟,结果他跑到父亲那里告了我一状,父亲打了我二十戒尺,罚我跪了三天的祠堂。”

李未漪眼睛里有一些湿润,嘴角却带着笑:“大哥二哥偷偷给我送饭,结果两个人都被罚了。那时二哥身体弱些,让父亲打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还有一次,我把先生推下了水塘,被父亲罚在水下木桩独立三个时辰。我不会游水,站不住的时候,大哥二哥就轮流在水下托着我,结果被父亲发现,他俩被绑在水里泡了整整两天。”

“还有......”李未漪却突然停住,自觉有些忘情,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叶宸:“抱歉叶姑娘,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些,就随口说出来了。”

叶宸微微一笑,李未漪低头片刻,似将自己从回忆里抽离,复又道:“对了,叶姑娘是第一次来洛阳吧。我们下午不妨早些出去,我带你去逛逛。”叶宸一个多月来都是上午进城下午出城,也确是没有逛过洛阳夜景,便道:“好。”

叶宸走进屋内的时候,红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正望着屋梁愣愣的发呆。

“你感觉如何?”

洛红玉回过神,看向近在床边的叶宸,一下子有些愣住。

叶宸有些奇怪的看着她,红玉勉强挤出一个笑:“抱歉,刚在发呆,一时没回过神。我现在感觉很好。”

叶宸点点头:“你的伤无大碍。董大夫说,洛阳城有一家上池堂也许可以治你的病。”

红玉眸光闪动了一下,叶宸毫无察觉的接着道:“我会去看看,你放心。”

红玉凝视着她,目光复杂,表情却丝毫没有因为受到心底情绪的影响而露出破绽:“多谢叶姑娘。”

“我今晚有事出去,你有事叫杏一就好。就是负责照顾你的那个小药童。”

叶宸说罢起身,红玉却突然叫住她:“叶姑娘......”叫出口时红玉才发觉自己方才只是下意识喊她。

叶宸回身却不见她说话,感到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原因为何。

红玉垂眸半晌,再抬头脸上已是一个完美的笑容:“注意安全。”

叶宸迟疑一瞬,却终究没多想,点点头出去了。叶宸前脚出门,杏一后脚就跨进房门,手中端着药汤。

洛红玉见到他,身体蓦然戒备起来。

杏一却毫无波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认真照顾病人的药童,小心翼翼将药送到洛红玉床前。

洛红玉看了一眼窗外,李未漪和叶宸都不在,院内已然无人,表情瞬间冰冷,冷冷的盯着端着药的杏一,压低了声音:“你在这多久了?”